劝学

□贾艳

  

 今日惊蛰。春风浩荡，山河岁月突然惊醒，不再沉寂，万千生灵如听到集结号，一夜之间，全都整装待发。教室的北窗外，小叶黄杨冒出了新芽，梅花、早樱正开得烂漫，玉兰在光秃秃的枝干上鼓起了花箭，昂首苍穹。尽管春寒料峭，却丝毫掩盖不住春天的气息。

 上午第四节课，我正在讲《孙权劝学》的练习，同学们正在埋头记着笔记。我问：“课文是怎样表现吕蒙学识进步的？吕蒙的变化对你有什么启示？”余光过处，北边靠窗的一个同学好像正趴在桌上，头都埋到了两只臂弯里。“这孩子平时可是很活跃的，成天嘻嘻哈哈，一会儿都闲不下来，难道今天睡着了？”我思忖着，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他头抬起了一点，试卷上竟然满是泪滴。

 我一惊：“怎么了？为什么哭了？被同学欺负了？”

 其他孩子一听，立刻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还有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

 “人家这么难过，你们还在嘲笑人家！”坐在他前面的同学愤愤不平地说，“老师，他家里有特殊事情。”

 “什么特殊事情呀？”我更诧异了。

 过了几秒钟，那个孩子才低着头哽咽着说：“我奶奶……去世了……”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用双手搂了搂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要哭了，奶奶一定希望你快乐呀！这就是成长啊，我们在慢慢长大，爱我们的人在慢慢变老，这样的离别会越来越多……”

 坐在南边窗口的几个同学还在叽叽咕咕，嘻嘻哈哈。“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一首陶渊明的诗涌上心头。我有点生气了：“你们有没有一点同理心呢？”在我的训斥下，他们停了下来。

 或许，今天我应该和他们谈一谈。

 我说：“我家曾经有6年没放鞭炮。”

 孩子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全都仰起头，默默看着我。

 “一开始，我先生的奶奶去世了，我们家三年没放鞭炮。紧接着，我先生的父亲又去世了，我们家又是三年没放鞭炮。”孩子们看着我，目光中竟有了一丝怜悯。

 “我们以前读过龙应台的《目送》，还记得吗？”我问道。“记得。”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作者写的第三次目送是和父亲的死别。生命的脚步就是这样不停歇地往前走，你既阻止不了也追赶不上。再多的遗憾不舍都不过是生命的过程。这样的离别在今后的岁月里会越来越多。那怎样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呢？”我问。

 孩子们都不说话，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他们。

 “以前，我曾经和我的学生们讨论过一个问题，什么才是真正的孝心？”我停了停，接着说，“有人说，要对老人和颜悦色；也有人说，首先要有经济基础，要有足够的钱，能给自己的长辈更好的生活，没有钱，拿什么孝敬长辈呢？”大家纷纷点头。

 “所以，为什么我们现在要好好学习？我们一天天长大，我们的父母在一天天变老，总有一天，我们要担负起赡养父母，支撑自己家庭的责任。我们努力学习，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回报我们的亲人啊！”孩子们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起来，我不知道我的话是否触动了他们的心弦。

 “继续回到《孙权劝学》，吕蒙的变化对你有什么启示？”我看到，靠窗的那个同学已经擦干眼泪，抬起了头，目光中有了一丝坚定。

一阵风过，风动情长。“不负三月春光短，笑看人间好时节。”窗外，花团锦簇，在枝头翘首以盼。窗内，不负韶华，静守一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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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艳，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喜爱文学但读书不多，渴望旅游但游历较少，喜欢花草但花粉过敏，深知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身在校园，兢兢业业，但求不误人子弟；行走人生，万事随缘，只愿看淡荣辱得失。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坚强。人生苦短，心若向阳，处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