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欲燃

□骈国华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窗前的一树榴花经过昨夜微雨的滋润，更加鲜红欲滴，犹如一朵朵燃烧的火焰，红得耀眼。触景生情，不由想到童年老家村头的那棵石榴树，想到那个叫榴花的邻家小女孩。

那棵石榴树主干比碗口还粗，有两人多高，枝杈犹如张开的巨伞，细密的翠叶像涂上了一层蜡，油亮闪光。印象里邻居家那个叫榴花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像特别喜欢榴花。榴花绽放时节，我经常看到她站在那棵石榴树下，仰着脸，全神贯注地看榴花。她瓜子脸，柳叶眉，皮肤白嫩，身材苗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上插着朵红艳艳的榴花，美的让人惊叹。她小小年纪，会洗衣，会做饭，会照顾生病的母亲，家里养的两头小猪，全靠她打猪草喂养，是爸爸的得力助手。她性情温顺，善解人意，从未和小伙伴们红过脸，吵过嘴，庄上的大人们没有不夸赞她的。令人惋惜的是她如同遭遇暴风雨的榴花，一夜之间就黯然凋谢了。

那晚，她肚子疼得厉害，翻身打滚。她爸、她叔用凉床抬着她，摸黑赶到二十里外的乡卫生院。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阑尾炎，可能已经穿孔。但乡卫生院没有条件做手术，只能去远到120里外的县医院。有什么比孩子的生命重要呢，她爸、她叔又抬着她拼命奔向县医院。她死在了去县医院的路上。睹物思人，要是在今天，榴花是绝对不会丧命的。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的乡村，缺医少药，交通闭塞，乡下人得了急病、大病，只能听天由命。

石榴花怎么看都像美女爱穿的红裙子。“芙蓉为带石榴裙”（梁元帝），这又不禁使我想起那个名叫榴花爱戴榴花更爱穿石榴红色连衣裙的女知青。

当年，她在棉纺厂工作，是纺织车间的挡车工。五月，榴花开放时节，常见她盘发间插一朵榴花。夏季，她喜欢穿一身石榴红色连衣裙，婀娜飘逸，所到之处，男机修工们纷纷驻足。更让人惊艳的是上班时她换下一身红装，穿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白色的工作帽，围上白围裙，成为一个天使般的白衣织女。她不仅人长的好看，是厂里公认的“大美人”，而且挡车的技术也是一流。她技术娴熟，一人看管32台布机，还游刃有余，织布操作比赛曾三连冠。当时，我的一个退伍兵战友，很喜欢她，爱上了她。她对他也有好感，还当面夸过他技术好，人随和。但他有些自卑，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机修工，配不上她，一直暗恋，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就在他下决心准备向她表白时，他发现她的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她结婚了。他很懊恼，恨自己爱她没能大胆说出来。如果自己有勇气说出来，也许——他很遗憾，错过了，就无法弥补，无法挽回。

杜牧在《山石榴》中写道：“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鬓。”看，仅仅是将一朵火红的山石榴花用玉钗簪到头上，诗人就担心山石榴花燃烧起来，把美人的青丝、翠鬟烧掉，何况是盘发间插一朵榴花，穿一身石榴红连衣裙的大美人！难怪我的战友多年后谈起，仍坦诚地说，她那一身石榴红，一直荡漾在他心中好多年。

我想，人生也当如石榴，花开热烈，热情奔放，春华秋实，年年留芳。

作者简介：骈国华，一个退休十多年的省农垦系统老同志。退休后，书香文字伴流年。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老年周报》《大江晚报》《江苏农垦人报》《智慧》《思维与智慧》《银潮》等报刊以及网络公众号《洪泽湖文学》《目耕缘读书网》《里运河》上发表千字左右的短散文5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