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婆婆

□陆会凤

       每年端午节后的第二天是婆婆的生日， 只是婆婆已离世数个年头了，许多个长夜，婆婆会走进我的梦里，像往昔一样和我唠着家常，梦醒时分，总有那么一股苍凉伤感的情愫久久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记忆中，婆婆性格开朗，是位识大体明事理的老人。回首和婆婆相处的日子，一直都很融洽温暖。只是曾经有那么一两件小事因我过于任性执拗给婆婆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如今回想起来，还会让我愧疚难安。

        婆婆的年岁比较大，感觉和我娘家的奶奶差不多岁数，刚结婚的时候，面对这样年迈的婆婆，我总觉得她像极了自己的奶奶，一时竟怎么也改不了口叫她妈妈。私底下向先生求助，先生也惯着我，说叫不出口就别叫了，反正我们家不讲究。不讲究也许是真的吧，看他们一大家十几口人团聚在一起，言谈笑语间，姑子嫂子们有比着孩子跟婆婆叫奶奶的，也有跟婆婆叫老太太的，似乎还真没听见几声叫妈的。我忐忑的内心得到了一丝慰藉和鼓励，也就硬着头皮跟着大伙含含糊糊的叫婆婆奶奶，感觉当时笑意盈盈的婆婆也没太介意我这个新媳妇对她的称呼。没成想到这一叫我就叫顺了口，一晃七八年，只到婆婆离世我都没有正二八经改口叫婆婆一声妈妈。少不更事的我一直以为婆婆不会介意这件事。直到后来，和婆婆的一位老姐妹聊天才知道，其实婆婆是很介意我对她的称呼没改口这件事的，她和她的老姐妹张奶奶说，小儿媳妇哪都好，就是不肯叫人。而彼时婆婆己离世，我真是后悔莫及。

       我们婚后，婆婆一直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和婆婆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婆婆一直很疼我护我。我偶尔和先生闹点不愉快，她就会不问原委的训斥先生要让着我。记得当年开小裁缝铺子，生意忙得不分昼夜，婆婆怕我过于劳累，时常过来帮我。白胖胖的一老太，戴着老花镜，天天坐在小店门口翘衣边缝钮扣，成了巷头一景，为小店招揽了更多生意。有时婆婆看我累得恍惚，就会强迫我放下手里的活出去转转，或是让下班回家的先生陪我去看看电影。有一次听说影院有新片上映，就硬把我和先生推向门外，说快去快去吧，再不出去放松一下，会累成傻子的。记得当时看的电影名字是《方世玉》，片尾是方妈妈飞马递粥的画面。散场回家，婆婆竟也煲了鸡汤留在桌上等我。

        诸如此类，婆婆总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爱护着，天天上班出门，她总会站在身后叮嘱“路上骑车慢点”，出去买菜念叨的也总是我爱吃什么，天热了，就批点冰棒放冰箱里，下班一回家忙不迭就提醒冰箱有冰棒。天冷了就嘱咐多穿棉衣别冻着。嘘寒问暖中，她对我那份更甚母爱的宠溺总会在我心里萌生出无限的温暖和感动。

       婆婆的身体一向硬朗健康，然而在一次偶然的体检中，竟意外查出已是癌症晚期。对于这样的结果，全家人都懵了，婆婆却显得很坦然。除了平平静静的接受治疗，还一个劲的安慰惊慌失措的儿女们，说都这么大岁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那份淡定和从容实在是让人看了揪心。记得在婆婆最后的日子里，她行动已基本不能自理，为了不麻烦家人，她就尽量少吃饭少喝水，任家人怎么劝都没用。我为她擦洗身子，修剪指甲，梳理头发。婆婆就会显得拘谨不安甚至是不好意思。她曾经是那么要强的人，她怕自己年迈的病体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就尽量力所能及却又无能为力。那份焦虑和对病痛的隐忍至今想起来还叫人动容。

        或许是出于对我的偏爱吧，那天晚上，临睡前婆婆窸窸窣窣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我，打开一看，是她这些年来一直不舍得戴的金首饰，她说要把这些东西单单留给我。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担心姑嫂之间的误解而故作姿态，还是丢不开自己自以为是的清高，硬是不顾婆婆的执拗，生生地婉拒了婆婆的一番心意。那一刻，我明明看到了婆婆黯然的眼眸里有了太多的无奈和失望，许多年后，那眼神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心生愧意。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让我在婆婆面前有改错的机会啊，可惜，许多事情错过了就不可以重来。

       如今，我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每年婆婆的生日，我都会默默地在心里为婆婆祈祷，祈祷婆婆在天堂一切安好。

陆会凤，自由职业者，喜欢阅读，书法，日常练练字，写写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