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城巫

宋代段子：“巫师”在宋代社会是一个相对普遍的存在，有一定的合理合法性，《夷坚志》有相当关于“巫师”的记载，显然他们都有些本事，解决百姓各种生活问题，但是“巫师”的工作又担当着不小的因果，做的好是功德，要是以此为害，报应是更惨的。

【原文】：

襄阳邓城县有巫师，能用妖术败酒家所酿，凡开酒坊者皆畏奉之。每岁春秋，必遍谒诸坊求丐，年计合十馀家率各与钱二十千，则岁内酒平善，巫亦藉此自给，无饥乏之虑。

一岁，因他事颇窘用，又诣一富室有所求，曰：“君家最富赡，力足以振我，愿勿限常数。”主人拒之甚峻，曰：“年年饷君二万钱，其来甚久，安得辄增？宁败我酒，一钱不可得！”巫嘻笑而退，出驻近店，遣仆回买酒一升，盛以小缶，取粪污搅杂。

携往林麓，禹步诵咒，环绕数匝，瘗之地乃去。适有道士过见之，识其为妖而不知事所起。巫还店，喜甚。俄道士亦继来，少憩，访酒家，见举肆遑遑忧窘，问其故。曰：“为一巫所困，今酒罋成列，尽作粪臭，惧源源不已，欲往寻迹哀求之。”道士曰：“吾亦见此人，不须往求。吾有术能疗，但已坏者不可救耳。”即焚香作法，半日许臭止。

又言：“凡为此法以败五谷者，必用粪秽，罪甚大。君家宜斋戒，当奉为拜章上愬。”其家方忿恚，迫切趣营醮筵。道士伏廷下，逾数刻始起曰：“玉帝有勑，百日内加彼以业疾，然未令死也。”

自是巫日觉踝间庠，爬搔不停，忽生一赘，初如芡实，累日后益大，巍然径尺如毬，而所系摇摇才一缕，稍为物枨触，则痛彻心膂，不复可履地。子孙织竹为箦，舁以行丐，饮食屎溲杂箦中，所至皆掩鼻，历十年乃死。

胡少汲尚书宰邑尚见之，其子栝说。

【白话语音文字版】：

湖北襄阳邓城县有个巫师。邓城是宋代一个县的名字，这地方据说是关羽水淹七军的古战场。这巫师会妖术，专门会把人家酿的酒搞坏、搞臭。当地很多酿酒人家都怕他。每年春秋时候，这巫师就去拜访这些酒家，以收取酿酒安全保护费。每家一般给20千钱。只要交钱，每家酿的酒就不会出问题。巫师借此养活一家老小。

有一回，他有事用钱，就跑到一酿酒富户说：“你们家最有钱，肯定能帮我，这次能否多给些？家里有事儿急用！”酒家严词拒绝，跟他说：“我们家每年都给你两万钱，已成惯例，你不能坐地起价，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宁肯让酒坏，一分钱也不给你！”巫师没要到钱，嘻嘻哈哈的就退出来，到附近找个小店住下，派仆人还到那家去买一升酒回来。巫师把这酒倒进一个小缸，在缸里面放进一些粪便，搅拌成一缸坏酒。

他抱着这缸酒来到山脚下一片树林中，往酒缸往地上一放就开始做法。他围着小缸走禹步，边走边念咒，然后把小酒缸埋到地下。整个过程被一个路过的道士看见了，他知道这个人在做法，但不知道他做法原因。巫师回到那家小店，把做法的信息传给那酒家。道士经过打听，知道巫师跟那个酒家有瓜葛，于是去拜访这个酒家。

进去后觉察整个店的气氛不对，每个人忧心忡忡。道士经核实，酒家说：“我们被一个巫师给害了，你看这么多酒缸，这么多酒都开始发臭了，我们担心巫师会不断折腾，酒会继续变臭，我家生意就全砸了，我们特别想找到他做法具体位置。”道士就说：“我刚才看见这个人了，你们也不用到那地方去，我有个法术能阻止酒变坏，但我的法术只能阻止酒继续变坏，已经变坏的酒我就无能为力了！”酒家马上请道士做法，道士焚香作法半天多，酒果然不再变坏。道士又跟酒家说：“凡是破坏五谷的妖术，一定要使用粪便，但这种罪是很大的（传统社会对粮食很恭敬，坏五谷是承担不起的罪过，酒是五谷所酿）！你们家下一步应该斋戒，保持身心清净，我帮你们给上天写一个奏章，一定要告这个巫师！”

酿酒这家人被这个巫师折腾的时间很长了，很气愤，他们迫切请求道士做法告状。于是道士做法，写奏章上达天庭，他趴地上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意味着神识进入另外时空去向玉皇大帝报告了。他起来后说：“玉帝已经有旨，百天以内会让巫师生病，但不会马上死！”此后，这巫师还真出问题了，他脚踝部分开始发痒，越来越严重，每天抓痒。脚踝忽然生出一个像芡实（一种中药）的小肉球，后来逐渐变大，一直长到直径一尺的大肉球，在脚上晃晃悠悠甩来甩去，肉球跟踝部连接的部分就像线一样细，只要什么东西碰上这个肉球，这巫师就会感觉钻心疼痛，后来他的脚都沾不了地。巫师的孩子就给他编了一领竹席，抬着他出来要饭。巫师生活上的吃喝拉撒都在竹席上。他被抬到哪儿都臭不可闻，这样的日子就过了十年。

后来胡少汲尚书当本地县令的时候还见过这个巫师。这件事是胡尚书儿子胡栝跟洪迈说的。说的是这么一个不干好事的巫师，最后落了一个很可怜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