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狱

宋代段子：这是一起因言获重罪的案子，张氏说的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的气话，没想到被蔡京无限放大。政治上不正确确实麻烦，张氏最后被凌迟，可谓惨烈。但是蔡京也没落好，常言道，出来混，是要还的。

【原文】

政和初，宗室郇王仲御判宗正，其第四女嫁杨侍郎之孙。杨早失父，其母张氏性暴猛，数与妇争詈。杨故元祐党籍中人，门户不得志，妇尤郁郁。张尝曰：“汝以吾为元祐家，故相陵若此。时节会须改变，吾家岂应终困？”

妇以其语告郇王。王次子士骊妻吴氏，王荆公妻族也，每出入宰相蔡京家，遂展转达于京。京以为奇货，即捕张置开封狱。府尹劾以诽谤乘舆，言语切害，罪至陵迟处斩。二法吏得其事，曰：“妇人尚无故杀，法安得有大逆罪？”尹怒，并杖之，二人皆以疮溃死。张竟抵法。

行刑之日，郇王矍然，不谓至此。骊与两弟入市观，未几辄相继死。骊见妇人被血蹲屏帐间，又作鬼语曰：“我本不欲校，无奈二法吏不肯。”蔡京后感疾，命道士奏章。道士神游天门，见一物如堆肉而血满其上。旁人言：“上帝正临轩决公事。”顷之，一人出，问道士何以来，告之故。其人指堆肉曰：“蔡京致是妇人于极典，来诉于天。方此震怒，汝安得为上章？”对曰：“身为道士，而奉宰相之命，岂敢拒之？”曰：“后不得复尔。”又曰：“适已有符遣京送潭州安置矣，汝可亟还。”道士寤，密以告所善者。

又十年，京乃死于长沙，然郇王女及吴氏俱至八十。

【白话语音文字版】

北宋徽宗政和初年（1111年左右），有位宗室郇王叫赵仲御，他担任宗正这个官职。他的第四女嫁给了杨侍郎的孙子。杨家婿的父亲早年去世了，他母亲就是张氏。

张氏性格暴猛，很有个性，经常跟郇王女儿争吵，婆媳之间关系不好。杨侍郎原是元祐党人，杨家一直不得志。郇王女儿嫁入杨家，平时郁郁寡欢。婆婆张氏跟她说：“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元祐党人的人家总走背运，所以你老欺负我！老跟我吵架！风水本来就是轮流转的，我们以后总有出头之日！”

张氏这番话由儿媳妇传给了郇王。郇王的次子赵士骊把这话翻给他妻子吴氏，吴氏是王荆公（王安石）的妻族，经常有机会出入蔡京相府，这小话就让蔡京知道了。他马上如获至宝，进行政治迫害。“元祐党人”案就是蔡京跟宋徽宗一起搞的，于是蔡京就把张氏这个事儿交给开封府尹勘问。开封府尹认为张氏的话是诽谤皇上，最后张氏被问成凌迟之罪。两个基层问案员有正义心，他们说：“一个女人随便的两句话都能给搞成凌迟罪，刑罚太重了！如果真碰到了大逆不道的罪，还用什么刑罚呀？”他们的异议导致被打，浑身脓疮溃烂，最后都死于非命。

张氏凌迟之罪依然行刑了。行刑那天，郇王忽然明白过来，他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他儿子赵士骊跟两个弟弟就在张氏行刑那天去闹市刑场看热闹。这一去，这几个孩子倒霉了，都相继而亡。赵士骊那天曾经看到一个女人浑身是血蹲在一个屏帐后面，有个灵魂附身在这女人身上跟赵士骊说：“我本来不想计较，但另外两个官吏不答应！”

蔡京随后也得病了，他请道士写奏章给老天爷申告。道士一上书就出神了。他神游到天宫，到了天门那地方，发现有一堆肉，全是肉片儿，上面全是血。这是张氏被凌迟后的尸体。旁边有人跟道士说：“玉皇大帝正处理公务，你在旁边等一会儿。”

没过多久，一个人出来问道士：“你干嘛来啦？”道士说他替蔡京写奏章申告病情。那人一指那堆肉说：“蔡京把这个女人处以极刑，她已经到老天爷这儿来告状了！上方震怒！你怎么还敢替他上奏章呢？”道士说：“我只是个道士，丞相让我写这个事儿，我当然得办了，怎么敢抗拒呢？”那人就说：“以后别再干了，天上已经有令，这就要把蔡京遣送潭州（长沙）！你赶紧回去吧！”道士得到这些信息就回神了。醒过来以后，他悄悄地把此事跟认识的朋友都说了。

又过了十年，蔡京死在长沙。郇王的四女儿还有赵士骊的妻子吴氏两人却都活到了80岁。

【祥宏点评】：张氏的惩罚落在了赵士骊兄弟身上。两个相关女人逃过一劫；元祐党人案是宋徽宗跟蔡京搞的一起政治迫害，当时很多官员都被牵扯到里边，苏轼也是元祐党人，总归谁是谁倒霉；关于蔡京的结局，十年前老天已有定局，当然他的结局很惨；张氏因言获重罪，实在是冤枉；郇王赵仲御所担任的宗正，等同于清朝宗人府的头，就是专门管理皇亲国戚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