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过世后，母亲就开始了候鸟一般的迁徙生活。每年入冬前，都会随我们兄妹三来太原过冬。次年春暖花开时，再返回五台家中，经营自己的菜园，花园。
母亲年轻的时候，家中不仅有忙不完的农活，针线活，还有自己的父母和父亲的父母都需要照顾，以及不断新添的子女的孩子也是亲力亲为的抚养，教育。而我一直在外求学，直到后来远嫁他乡。陪伴母亲的时间特别少，能坐下来陪母亲聊天看剧打发闲暇时光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今年由于疫情影响，单位安排居家办公，静下心来陪伴母亲的时间就多了一些，陆陆续续听母亲讲起了一些旧事。
母亲1942年出生在五台灵境乡油房湾村一个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大山里，排行老二。战乱，闭塞，贫穷是那个时代的代名词吧，放牛，打猪草，做饭也成了那个年代孩子们童年普遍都会做的家务活。好在敦厚温良的姥爷是乡里第一个党员，经常去外乡、县城参加会议，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仅回来会给孩子们讲外面的世界，也让大字不识一个的姥姥姥爷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孩子们培养成文化人。
当年，灵境乡地处大山腹地，稍微开阔一些，就在乡里设了学校，周边村里的孩子们都来这里上学。油房湾距离灵境乡村学校五里路，且只有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八岁的母亲和七岁的大舅就开始了走读生涯。天不亮出发，天擦黑返回，中午一人带两个莜面菜团当午饭。灵境乡冬天气温极低，带去学校的午饭常常会结了冰，母亲和大舅的脚手更是被冻得肿痛，甚至会流出脓血。
尽管母亲被允许去上学了，但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人一年四季忙的不可开交。所以，弟弟妹妹们生病了，母亲得请假回来照顾，春种秋收农忙的的时候，也得请假回家做饭、赶羊、喂牛、照顾弟弟妹妹们。当时乡里村里会经常组织扭秧歌，表快板、踩高跷等文艺活动，母亲也得请假去参加。能去安心读书的日子特别有限，所以，母亲的小学生涯时断时续，没有一个学期是完整的，甚至有时候一个学期都没能去。虽然如此，母亲还是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槐荫师范。
读槐荫师范学校的时候，姥爷一家已经搬迁到另一个较为平坦的迴龙岩村定居。依然是大山里，依然没有公路，人们出行还是靠步行和黄牛驼运。村里距学校（过去人们说的）有八十里路，我从地图上量了量实际是100多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背着铺盖卷和干粮，先步行四十里羊肠小道走出大山里，随后在豆村住一晚上旅店。如果运气好，第二天可以搭运送粮食的马车到达槐荫师范，但是一般情况是需要再步行四十多里才能去到学校里。
在槐荫师范读书的时光，是母亲一辈子的高光时刻。由于读的是师范院校，政府会发一部分补贴，学校也会组织学生种红薯、白菜、土豆等食物自给自足，实现了可以安心上完整个学期的课程，课后可以坐在教室里心无旁骛的自习，还不用饿肚子。美好的就读生涯持续了两年，赶上了六二压政策，学校停课，学生回家。母亲没能如期如愿走上自己向往的讲台，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十九岁那年，母亲在媒人的介绍下，和我的父亲结婚了，拉开了她相夫教子、操持农田的后半生。
基于过去的苦难生活，也基于自己艰难的求学经历，母亲对文化知识的重要性有深刻的认识。记事以来，她就为我们想法设法创造一切有利的学习环境。我们上学后，她每天劳作之余都会认真检查我们作业的完成情况，还能给我们做一部分辅导和解答。这在六十年代的农村并不多见。所以，我们家就成了小伙伴们放学后的集合地，经常是好多人趴在我父亲用门板搭设的“桌子”上写作业。母亲就陪在边上，认真指导大家写作业，答疑。母亲高兴的时候还会教我们一半句俄语，甚至教我们唱她上学时候的歌。
今年，母亲已经八十一岁高龄，各种老年慢性疾病缠身，但是思维敏捷，把生活打理的有条不紊，夏季还在老家半亩大的院子里种菜养花。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坚持看天气预报，新闻联播，看国际新闻频道。所以母亲思想不僵化，观念不陈旧，遇事有主见，时常能说出一针见血的话来让人惊诧。
母亲一生宽厚善良，对公婆孝顺，妯娌宽容，对子女言传身教，豁达乐观。从来没有用榜样、骄傲这些词形容过我的母亲。但是她勤劳、朴实，睿智、坚韧的性格深深印在了我的生命中。她常常说：只要是对的，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再坚持试试。这句话一直伴随我走过了好多艰难时光，尽管我没有成为她的骄傲，但一切稳步向好。
站在我的跟前，母亲比我矮了一头。我脑海里从来没有想到会用年迈、蹒跚这些词来形容我的母亲，她是那么坚强，自立，浑身有使不完的精神，是我们的主心骨啊。事实是我的母亲变得越来越小了，越来越黏人、胆小，无助的像个孩子。她变小了，儿女们也变老了。
想写写我的母亲许久许久了，但每次提起笔，就很难理出个头绪，直到母亲节即将来临，把母亲的一生每个节点做个简短的记录。每一段时光都有不可复制的美好。母亲常说，人活百岁都会有一死，但是这个家有她在，儿女们回来就有个家的感觉，是亲情凝聚延续的地方，所以，她要努力多活几年，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母亲在，家就在，温暖就在。
【作者简介】
武爱月，1973年出生，山西省忻州市五台县人。中共党员，现任职于太原市热力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是一名文学爱好者。热爱古典文学，热爱体育运动。人生格言：行动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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