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幅老照片，是我们那支小宣传队的一次合影。23名队员，两位老师，两名工宣队队员，还有一个工宣队师傅抱来的小家伙。这张照片是在我们那所中学住地的照相馆里照的，已经看不清照片上注明的日期，但那“战地黄花分外香”七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辨，这是我们青春年少时那个年代的特殊印迹。
那个年代，成立文艺宣传队，并不只是为了丰富文化生活，而是要用毛泽东思想占领阵地，赞颂革命的大好形势。鲜明的政治色彩，让我们这些参加宣传队的同学，颇有自豪感和荣誉感。那个坐在第二排，手拿语录本，笑容可掬的女老师叫赵玉玲,她既是宣传队的创始人也是编导，二十几岁的年龄，能歌善舞，有着很好的文艺素养。只是那种带着战斗气氛的舞蹈，完全用不着更多的艺术表现，每一次排练，她都是一边编一边教，一个个小节目就那样编排出来。第一次演出，是在学校操场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台下都是熟悉的老师和同学，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嬉笑不止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的表演生硬笨拙。其实他们那样开心，全是发自内心的，看自己身边人的演出，比看任何高水平的演出都高兴。赵老师和后来的陶继琴老师领带的宣传队，从校园走向社会，从工厂走向农村，歌唱大好形势，宣传最新指示，逐渐有了些名气。可当时不知道，年轻活泼的赵老师，竟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毕业没几年，就听到了她不幸病逝的消息。生活就是这样，你笑脸相迎，它却常常给你残酷的回应。
小小的宣传队，虽然没有什么艺术水平可言，但总还有几个小台柱子。女同学都是舞者，尽管那时跳的都是忠字舞式的舞蹈，但不同的人跳起来，给人的美感还是不一样的。那个张玲和徐桂琴对舞蹈似乎更有艺术感觉，舞起来显得自如轻盈，还能参与一些创作和指导。而我们多数男女同学，除了认真的态度，纯真的表情，与舞蹈并没有多少缘分，毕业后没有谁真正走进文艺这个圈子里。只有徐桂琴至今还热衷于群众性舞蹈活动，有一年我回家乡，她热情相邀去看她在广场上组织的舞蹈表演。她带领那个多数是中老年人组成的舞蹈队，在舞台上欢歌起舞，远远看去，苗条的身材，飘逸的舞姿，还真的不像已经是六十来岁的人。舞者年轻，那心态大约还停留在花季里吧。记得我们这支宣传队，唱歌是个弱项，只有年龄最小的高静,是唯一的女高音，也就常常担任独唱。“北风那个吹”、“一条大河波浪宽”，还真有点王昆和郭兰英的韵味。我一直纳闷，这张宣传队的合影照为什么没有她。直到前几年，她看到我写的《打开尘封的相册》那篇文章，才在留言里告诉我，因为宣传队刚刚成立的时候，她还是“走资派”子女，直到父亲“解放”后才有资格进入宣传队，所以那张合影里没有她。我恍然明白的那一刻不禁感慨，同样的青春岁月，在那个年代，却有着不同的人生磨砺。
宣传队的演出多数是去附近的林场和生产队，在那里感受最深的是观众的真诚和热情，是那永难忘却的亲情和乡情。除了那些带有明显时代痕迹的节目，我们也排演过有点艺术要求的歌舞，记得那首《洗衣歌》就用歌舞表演的形式演出过。那次老师让我饰演去河边洗衣的炊事班长，高静主唱《洗衣歌》并饰演那个假装崴了脚的藏族小姑娘。和一群女同学排演，我觉得那样的别扭，一点也放不开，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演下来的。几十年后在电视里看中央台播放的藏族歌唱演员索朗旺姆演唱这支歌，那欢快流畅的旋律配着热情奔放的伴舞，听着看着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想起我们当年曾那样笨拙地表演过这首经典歌曲，不禁暗暗发笑。特殊的年代，给了我们特殊的勇气，那种勇气也算得上是一份人生财富吧。
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幼稚而美好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我们可以忘记当年做过的许多事，但那段经历中的单纯和真诚，热情和执着，却永远不会忘记。看看眼前的老照片，想想一路走过的岁月，好像青春和激情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作者简介】
刘同福（北风轻轻吹），年少从军至退休，曾任某集团军政治部副主任、某部政委。山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喜爱摄影、写作，作品常见于军内外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和青岛市摄影家协会会员、青岛旅游摄影协会理事、青岛图片库签约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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