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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纪实小说】金翅大鹏||穿军装的样子:06.在临朐的日子(一)
【引言】

我们从平凡中走来,又回到平凡之中去。这是几千万退伍老兵的真实写照。我们绝大多数都是平凡度过的军旅人生。短暂的三年,两年时光里或许没有壮丽的篇章,有的只是血色浪漫。回来的我们甘愿平凡,我们只要平凡,隐没在茫茫人海中,隐没在各行各业的各个角落里,但是我们会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因为我们都曾经穿过那身引以为豪的绿军装。
  

穿军装的样子

金翅大鹏
    

06.在临朐的日子(一)

我们师在裁军整编时裁掉了一个装甲步兵团,这个团的驻地在临朐县。我对临朐县最深的印象就是九十年代初央视广告标王,那句“永远的绿色,永远的秦池”的广告语响彻大江南北。这秦池酒厂就坐落在临朐县,然而几年后的秦池酒却迅速跌落神坛,消失在了大众视野。我们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临朐县原装步团营区驻扎,开启了和师部大院截然不同的军队生活。

解放141卡车排着长队,拉着连队的物资装备,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我们屁股底下坐着打好的背包,转圈坐在车斗里,再次离开,这次分开的是我们和师部的分开,是和通讯连女兵们的分开,是青春懵懂的分开,再也看不到这群热情洋溢,温柔可爱的女兵了。无线连和接力连还有其他师直属营连,全部都到了临朐驻扎。

通讯连飒爽英姿的女兵们

第一排左起:李金华,崔欣蕊,徐慧,王瑞君

第二排左起:赵春艳,王秀芳,王海燕。

“一棵呀小白杨

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干儿壮

守望着北疆

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啰喂

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小白杨小白杨

它长我也长

同我一起守边防

当初呀离家乡告别杨树庄

妈妈送树苗对我轻轻讲

带着它亲人嘱托记心上啰喂

栽下它就当故乡在身旁……”

当车队缓缓开进原装步团营区大门,大喇叭里正播放着阎维文演唱的这首《小白杨》。进入营区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路的两侧是整齐的冬青,整个营区到处都是高大的白杨树,路的两旁,营房前后,车场周围,如哨兵一样挺拔。1982年,作词人梁上泉受战友之邀,他看到公路边一排排参天白杨,翠绿挺立,便联想到英姿挺拔的战士们。后来,梁上泉又赴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大兴安岭林区体验生活,在中苏边境线上,座座哨所高高耸立,站岗的战士像白杨树一样挺立在边防线上。他因此有了作词的灵感,在呼伦贝尔写下了《小白杨》的歌词。《小白杨》由作曲家士心谱曲,歌曲中的“小白杨哨所”指的就是新疆塔城塔斯提边防连哨所。歌词中所表现的那些默默守卫在国境线上的战士,正是“忠于祖国,扎根边防,甘于寂寞,无私奉献”的小白杨精神的体现者,也就在那个年代所有部队都在营房里栽种了白杨树。我们所有的解放军战士们,不都是一棵棵这样的“小白杨”吗!

整个营区都是一排排的红砖红瓦营房,南北通透,木质的窗户有些年久,绿色的油漆斑驳凋落,六七十年代建成的营房显得陈旧,这里历尽了沧桑岁月,迎来送往了一代代军人,也见证了军队的历史变迁。我们在今天又成了它新的主人,它也会继续给我们遮风挡雨,让我们在这里书写新的篇章。

又是陌生的环境,好在我们连队的人已经熟悉了,他们所面对的和我是一样,我们居住的环境和师部大院相比要差的太多,这种开间很大的瓦房我相信很多老兵们都住过,一间房子可以住我们一个排,也是,我们一个排也就十多个人,还有几个在师部对上对下台值班。这一排房子三个大房间,依次住着一排,二排,三排,连部和四排是在路东边的那排房子里。所有道路全都是红砖铺成,房前都有一小块空地,可以集合和简单的队列训练,两排晾衣架整齐划一,排列在白杨树下。现在是冬季,白杨树光秃秃的,还有一些没有落下的树叶,在寒风中摇曳,做着最后的倔强。时不时会有一片两片松开树枝,随风飘落到地上,落到白杨树根上,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拾起一片叶子,捏着它的叶柄,在两指间不停地捻动,干枯发黄的叶子,做出飞快的旋转,发出欢快的沙沙笑声,这是它最后离别的微笑,它终将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我的手一松,落叶再次掉落地上,我凝视着它,仿佛它也在凝视着我,跟我说“我回家了”。我也是军中绿叶,一片翠绿的嫩叶,等到我成熟,等到泛黄枯萎的时节,我也会离开部队,回到父母身边,叶落归根。

到了新驻地,营里以及各连主管干部有了重大的调整,老连长李炳喜到了修理所当所长,新上任的连长是曹永鹏,指导员贾少华,司务长是龙国良,胖营长于洪留在师部,新上任的通讯营营长是曾经担任过无线连连长的秦义国。

无线连的口号,通讯兵的标志,悬挂在俱乐部墙壁上

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的撒落下来,雪花像一群可爱的小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如柳絮一样轻,像白玉一样润,让我想起了李白的一句诗,“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住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样子,就瞬间融化在我的手心里,变成了莹润的小水珠,晶莹剔透。

伴随着1998年的最后一场雪,几辆载着新兵的卡车驶入营区,热力欢迎新战友的红色横幅,悬挂在两颗白杨树中间。看着跳下车东张西望,充满着期待和憧憬的新兵们,我仿佛看到了下车的变成了自己。一年前的我,不正是现在的他们吗,每年的新老轮替,是新鲜血液的输送,也是光辉历程的转换,更是岁月静好的无私守护。

“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这是部队口口相传的话。开始我并不懂是什么意思,等我成了老兵,我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新兵下连环节意味着他们完成了社会青年到合格军人这一“蜕变”过程,新兵入伍后,从社会到部队,从不适应到适应,从适应到成长进步,整个过程与心理上的变化只有我们这些当过兵的人才能真正品味。而我们每名老兵也是从这一时期过来的,深知这其中的艰辛与不易。新兵分到战斗班排以后,就可以形成新的集体和战斗力,人多了,自然就更热闹了,用“过年”一词也表达出老兵的喜悦犹如过春节时的心情一样,心花怒放。

每年在退伍老兵走后,剩余的战士会重新组建班级,在新兵下连后,自动升级为老兵的角色,然后承担老兵退伍前的所有工作。举个例子,一件工作,如果有10份,10个人来干每个人只需要干1份就够了,甚至人再多点,连1份也干不到。但老兵退伍后,10份的工作可能最多由5个人来干,工作量和强度相应的提升了一倍。新兵下连后与老兵组成新的班级,工作量均衡后,老兵也就轻松很多,所以老兵当然会高兴。

另外新兵阶段夜间无须站岗放哨,所以夜间站岗也需要所有老兵来排,在人数较少的情况下,每个人轮班的时间就会无限延长,原来可能每个人站1个小时,人少的情况下,可能就会每个人2小时,这都是有可能的。新兵下连后转变为正式军人,也会参与夜间值勤工作,这也相当于增加了老兵夜间休息的时间,老兵高兴是必然的,所以也会用“过年”来形容。

新兵训练,我们老兵也得训练,并且打扫卫生,站岗执勤,样样都不能少。“当官不当司务长,站岗不站二班岗。”这句话在我们那个年代最流行。当官不当司务长的意思是在基层连队里,司务长没有战斗班排的排级军官有更大的晋升空间。当兵不站二班岗,是因为正数第二班岗在还没有睡熟时或者根本没睡时就要起来上岗执勤了。(我们那时九点半熄灯,每班岗一个半小时)倒数第二班岗也是如此,等自己下岗了,还不等熟睡,甚至没睡,就要起床出操了。总体原因就是这“二班岗”影响睡眠。我们连当时四排担任山上弹药库的岗哨,炊事班还有连部文书通讯员不站岗,剩下的三个排要担负连值日岗哨,营区的白天岗哨和夜间车库,和营区门口的岗哨,可以说天天都得站岗。为了避免谁都不想站二班岗,连队排岗是按照花名册轮换着来,这样都不会提出意见。

“站岗执勤,保卫国家”,虽说是口号也是真实的事情。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负重前行,这句话在如今的社交平台上很火爆。的确如果没有军人的站岗执勤,戍边巡逻,没有革命先烈的惨烈牺牲,哪有我们的幸福生活。

现在的我站岗已经不再害怕了,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大到什么程度呢,敢在站岗的时候偷偷喝酒了。目前新兵还没有下连呢,晚上站岗有些冷,大衣的护膝放下来绑上膝盖还冻腿。那天是我和牛海涛一班岗,我提前在军人服务舍买了一瓶小牛二,装在衣服口袋里,准备等晚上站岗时喝上一口。夜里十二点多,我和牛海涛凑到了一块,(我们一个是流动哨,一个固定哨)我从兜里掏出二锅头,问他“老牛,喝点不?”

“喝口就喝口呗!天气也怪冷的。”我俩看看四下无人,就跑到岗亭里面,一对一口的喝了起来。其实我本来就不会喝酒,也只是年轻气盛,觉得男人不会抽烟喝酒不阳刚。抽烟我也学过,兜里我装着烟,不过自己抽不了几颗,就会被这些战友给分没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这烟也不上瘾,抽不抽无所谓,也就不再买烟了。都说烟酒不分家,这烟不抽了,酒总可以喝一口吧。于是就用这种方式偷喝起酒来。牛海涛从他兜里拿出了一包油炸蚕豆,我俩美滋滋的一口酒一口蚕豆的喝起来了。心里想着反正一会就下岗了,回去睡觉,一觉起来就什么都过去了。正当我俩喝的高兴呢,“咣当”一下,岗亭的木门就被从外边给打开了,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吹的我和牛海涛一激灵,也许是门突然开了吓的。牛海涛说道,“你怎么不把门关好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连长查岗呢!”

“大半夜的,大冷的天儿,没人查岗,看把你吓的。”我故作镇定的说。

“拉倒吧,看你吓得酒瓶子都差点没扔了。”

“我哪——”有字还没说出来,我就看见岗亭外边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俩谈到的连长,曹永鹏。

牛海涛也不说话了,和我两个把头一低,等着连长说话。

帅气的牛海涛

“你俩可以啊!还知道跑到这里喝酒来,没跑到厕所里去喝。”我和牛海涛心里想,谁会跑那里去喝酒啊,那味道能喝的进去吗。

“部队里平时不让喝酒知道吗?”

“知道!”我俩异口同声说道。

“知道?知道还喝!错上加错!你俩这刚成了老兵就这样放松自己,你们还知道这岗哨的重要性吗?的确,现在是和平日期,也不会出现重大问题,但是我们的职业是什么?哨兵的职责是什么?”

“知道!”我俩低声说到。

“什么都知道,就是明知故犯。明天你俩每人一份检查,全连面前检讨,必须要深刻检讨!”

“是!”

“你俩立马回去睡觉,告诉下班岗按时接岗,这班岗我替你俩站了。”曹永鹏说道。(我们那时过年的岗哨都会有军官排岗,让士兵休息过节。所以班长军官替岗很正常的,彻底体现了官兵平等。)

“是!”我和牛海涛满脸的后悔,回到了宿舍。

深刻的检讨书当着全连人的面念完了。这次喝酒给我给了我深刻的教训,以后的两年里,除了节假日允许的情况下,再也没有私下喝过酒了。其实在捉到我和牛海涛喝酒之前,连长就已经逮到过孙景峰和杜小辉喝酒,也是晚上站岗的时候,不过只是让写了检查,没有在全连面前读。

1999年2月14日,今天是西方情人节,这个节日我却一直没有过过,单身狗的悲哀啊!明天就是农历三十,除夕了,这是我到部队过的第二个春节。

清晨,叫醒我们的不是起床号,而是密密麻麻的鞭炮声,中国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就是过年了,一个团圆年,是每一个中国人所祈盼的。在这阖家团圆之际,我们这些个军人,却在祖国的各个地方,各个角落,各条边境线上,站岗,执勤,巡逻,守护者祖国的安宁。

我们起床洗漱整理内务,除了站岗执勤任务的人员全都自由活动。我们无线报务员每到重要节日都要电台值班,随时接收上级的命令电文。我们每班两个小时都是由一个老兵带领一个新兵,带我值班的老兵是二台台长薛宏斌。到临朐后各班排都进行了调整,高发涛是一台台长,周兆东是三台台长,我分在三台。第一次电台值班我有些紧张,双边带天线架设在外边的白杨树上,屋内一张座子上摆放着一台小八一电台,手键,抄报纸和铅笔。薛宏斌开机,调好长波,戴上耳机,等调试好后,放下耳机,开始值班等待。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了,电台一直没有响起,接班的战友牛海涛和王海松过来换班,我和薛宏斌才出去自由活动了。

我第一次电台值班

走出值班室,紧张的心情稍是放松,看到连部文书吴立伟和通讯员史晓岩正在给连部贴春联,春联是连长曹永鹏写的,连长的毛笔字写的相当漂亮,师承书法名家。(退伍很久后我去过连长家里,连长曾给我写了好几副书法作品,都被我悉心珍藏。)

我和薛宏斌走过去帮忙,只见春联上写着:

电波纵横,驰骋大江南北

岁月峥嵘,捍卫祖国春秋

对联横批:光荣卫士

还有一副对联,贴在了连队俱乐部门口:

集五湖,会四海,自成一家

通千里,为信息,苦中有乐

横批是:官兵同乐

曹永鹏,又名曹邕、鲁央,山东潍坊人,字墨石,号墨耕,雪霏斋斋主,中国画院签约书画家。

炊事班早早就准备过年的年货了,我们好几个同年兵都过来帮厨。我们报训队一个班的田峰调到了炊事班,还有我一个老乡郑海亮也调到了炊事班,加上周献章,张德岩,四个同年兵,炊事班长是王宜平,副班长关小楼。炊事班今天的任务重,聚餐是中午,炖鸡,炖鱼,炖肉,炊事班里到处弥漫着肉的香气,王宜平还熬了一大锅的黄酒,里面放的红枣,枸杞,姜片,桂圆和红糖。战友们有说有笑的干着活,已经没有了刚到部队过年的思乡情切。

丰盛的午餐,指导员贾少华端起碗中的黄酒说道:“今天是中国的传统节日除夕,也是我担任无线连指导员的第一个除夕,能和所有战友一起共度佳节,我很高兴。我们全连官兵来自五湖四海,聚集到了无线连,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在举国团圆之日,你们舍小家为大家,为祖国人民站岗执勤;在举国欢庆的日子,你们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一家不圆万家圆。这就是军人高贵的品质,今天我和连长还有排长们,敬各位战友一碗酒,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全连官兵异口同声说道,一起干了碗中的黄酒,然后开始大快朵颐。

除夕的饺子是炊事班和好面,拌好馅,分到各个班排自己动手包,然后各班煮自己班的。好多战友都不会包饺子,然后就包出了各式各样的饺子,等饺子煮熟了,吃起来是格外的香。我想每一位战友对自己在部队过年包饺子都是记忆尤深吧!

兖州新兵连徐战友过年带着新兵包饺子

张新阳当新兵班长带着新兵包饺子

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是全国人民的精神大餐,吃完饺子看春晚,也是国人的习惯了。1999年春节联欢晚会在艺术把握上将遵循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统一的原则,根据春节联欢晚会固有的特点,力求突出浓郁的民族特色和鲜明的时代精神,展示出“五湖四海人,天南地北情”的中华民族大家庭祥和兴旺的盛世景象。

这年春晚红了一首歌,就是《常回家看看》。而依照当年大红大紫的央视访谈类节目《实话实说》为原型,创作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也成为了众多观众心目中最好的春晚小品之一。崔永元、赵本山、宋丹丹联手,“笑果”惊人。

那一年的春晚服装在搭配上出新奇,晚礼服配唐装这种中西合璧的搭配方式,也引领了流行趋势。

1998年,电影《泰坦尼克号》超级红火。在小品《老将出马》里就有一张超大的背景:巩汉林和金珠摆着轮船上男女主角的经典姿态,但是却站在一辆拖拉机上!这个恶搞图片,也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晚会的笑声,除夕的鞭炮声,伴随着漂亮的烟花,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整个世界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一瞬,多么美丽的烟花,仿佛寄托着美丽的希望,仿佛寄托着爱的光芒。我在想,我们这几年的军旅生涯会不会就像这烟花一样,把自己最美丽的青春,绽放在绿色的军营里。是那么的精彩,是那么的光荣,可以用一生去向别人炫耀。

大年初一团拜会,早早地各个直属队都到了俱乐部门口集合,每个连队都用高高的竹竿挑着长长的鞭炮,再一起点燃。鞭炮声震耳欲聋,包裹鞭炮的红纸漫天飞舞,产生的火药白烟滚滚翻腾,都看不见人影。(如今过年全国各地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大人小孩子都没有了放鞭炮的乐趣,而春节联欢晚会,也都没有人在向以前那样一直看到完,年味越来越淡。)

新年一过,新兵也下到了连队。丁海涛,曾凡刚,姜春旺,肖力分到了我们排,连队补充了新鲜血液,各项工作训练也逐步展开。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家信,当我坐在马扎上,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一封信还有一张报纸,报纸上是父亲发表的一篇散文《两代人的入伍通知书》,我仔细看了起来,却看到了一个悲痛的消息,原来我的爷爷在我离开家二十天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家里一直瞒着我,瞒了我一年的时间,以前每次写家信我都会问及爷爷的事情,都被父亲的话语给掩饰过去。

我拿着报纸,眼泪流了出来,随及变成了哽咽,最后哭出声音。屋里的战友都聚集过来,问我怎么了。吴玉龙拍着我的肩膀,细心的问着我到底怎么了,我拿起报纸递给排长,“排长。我爷爷去世了。”吴玉龙也没看报纸“是吗?我这就去找连长指导员给你请假,立刻回家。”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排长,不用去了。”我站起身来,叫住排长。

“怎么了?为啥不用去了?”吴玉龙问道。

我把报纸再次给他,“一年前我爷爷就去世了,是我父亲一直瞒着我。没有告诉我。”我悲伤的说着。战友们都明白了,排长也说道:“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高发涛,薛宏斌,帅才,王绍波,牛海涛,孙景峰,周兆东,张立勇都过来劝我,说了一些关心的话语。我的情绪也有所好转,等我有探亲假再回家吧,再去爷爷的坟前磕几个头,烧几张纸钱吧,我心里默默想着。

(附,《两代人的入伍通知书》

去年十二月,儿子收到一张印着烫金大字的鲜红的入伍通知书,光荣地应征入伍。

今年年初,当他还在新兵连集训的时候,我这位老兵,竟然又意外的在家里找到了我当年的入伍通知书。这张即熟悉又陌生的通知书,使我心情此起彼伏。

1961年7月就读于唐山六中的我在毕业等待高考消息的同时,报名参了军。结果,高考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却收到一张“应征公民入伍通知书”。在唐山陶瓷机修厂工作的父亲看到通知书后高兴地说:“你到部队后,一定要好好干,你要记住,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们这个家啊!”

我太爷太奶去世时,祖父才五岁,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近支族人又抚养不起,所以将我祖父送到了寺庙里当了和尚。几年后,祖父出家的事情被同族的一位远房大爷知道,才把他从庙内赎回还俗。祖父长大后,与同村幼年丧母的祖母结了婚,先后生下子女七人。(其中一个因为少时得病无钱医治而亡)那个年月,天灾人祸不断,一家人苦苦地在死亡线上挣扎。

后来,祖父在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教育影响下,秘密加入到革命队伍中。在1933年5月,国民党和日军在塘沽签订停战协议,承认冀东为日本侵略者“自由行动”的“非武装区”后,父辈中弟兄五个先后都参加了革命工作。

我们全家人的革命之路,遭到敌人的痛恨。以后敌人经常到我家搜捕,抄抓,搅得我全家人东躲西藏。

1944年农历五月初四,祖父从马家沟回我村找党支部汇报敌情,途中被跟踪的特务引来日本鬼子,将祖父打成重伤,不久祖父便含恨离世。我父辈兄弟五人却更加坚定不移了自己的信念,为革命事业贡献着一切。

一直到唐山解放,我们全家才翻了身,分了房子分了地。

1961年8月1日,当我怀揣入伍通知书向母亲告诉我入伍的喜讯时,母亲显得忧心忡忡,后来经父亲的劝说解释,母亲转忧为喜,高兴地到村食堂称了三斤白薯面,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饺子”。

第二天清晨,父亲同我赤着双脚,顶风冒雨步行了15公里,走到唐山师范学校新兵集结地。父亲临别时,将三个煮熟的鸡蛋塞给了我,让我在路上吃。我又将鸡蛋塞还给了辛苦大半生的父亲……

在部队,我没有辜负父辈的嘱托和希望,年年受到嘉奖,还被评为五好战士和技术能手。1965年在军报训队,我和战友共同创作演出的话剧《枪挑约翰逊》,在我军文艺汇演中获得了创作奖和演出奖……几次探家,我都能看到我的那张入伍通知书被镶嵌挂在我家西屋的白墙上。可是等我复原后它便不知了去向。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1997年8月,父亲患上了不治之症,患病期间,父亲得知自己的长孙又获得入伍通知书时,他那因病失明的双眼又滚动出晶莹的泪珠儿,手握孙子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到部队好好干,争当我家第四代英勇顽强的战士!

我儿子到达军营刚20天,父亲便走了。我并没有告知儿子,想让他在军营安心训练。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却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了那张在唐山大地震中都没有丢失的,我的“入伍通知书”,我的眼泪流了许久许久……)

这就是父亲写的《两代人的入伍通知书》,发表在《唐山劳动日报》上。

父亲五五式军装照片

1999年初春乍暖还寒,开训动员大会开始。我们迎来了新的年度训练。原装步团团长,现在的师田副参谋长主抓我们整个十二支直属连队的军事训练。

以前在师部大院,我们连都没有经过严格的体能训练,一是没有训练场地,二是我们几个连队都是通讯专业,对体能方面抓的不是很紧,主要是专业训练为主。在临朐这里,要场地有场地,要训练设施有训练设施,还有靶场,手榴弹实弹投掷场地,坦克,装甲车训练场。这次的开训,不光是战士们要达标,军事主官,连排长,志愿兵都要参与考核,不达标不能担任主要职务。我的单双杠就是在这个时候,达到了及格水平。每天上午专业训练,下午器械训练,傍晚五公里越野,回来吃晚饭,晚饭结束后稍加休息,七点新闻联播,而后是理论学习,熄灯前做三个一百,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蹲下起立,一百个仰卧起坐。仰卧起坐是在自己的床铺上自己做,俯卧撑和深蹲是在宿舍外合排统一做。熄灯后每天还要站岗,一天到晚都是感觉筋疲力尽的。也正是在这样严格的训练严格的要求下,我们的身体素质有了很大的进步,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训练生活。(直属队一共在这里驻扎了三年,以后又搬走了。好多在这里待过的战友都说在临朐的三年是最苦的三年,但也是最值得回忆的三年,最有乐趣的三年。)

五公里越野是每个连队的硬伤,所以练的最多的也是五公里。我们连跑五公里是绕着弹药库的小山跑,每次五六圈,以后陆续增加,甚至长于五公里的距离。好多战友从一开始的跑不下来,但能坚持跑完全程,到全部及格以上水平,其中的汗水艰辛,也只有自己深有体会。

我们最喜欢的还是枪械训练,能摸着心爱的八一杠步枪,练习持枪匍匐,练习射击。在冰凉的泥土,地上到处都是石子,我们一趴就是一两个小时,持枪匍匐前进衣服,双手,胳膊都被石子划破,也都坚持训练。其实我们对那种训练强度,并没有什么怨言,反而觉得这就是一个兵,一个真正的军人。

射击训练后要把枪支交回枪库

三月底,我们开始了考核,单双杠,手榴弹投掷,射击,五公里越野,以连为单位组织考核。

在投弹考核时,正好田副参谋长来到我们连队来抽查。他从连长手里拿过花名册,点到一个就按照队列顺序出去投弹考核。也不知道怎么弄得,我和肖力站混了位置,当田副参谋长点到肖力的名字时候,正好是我,我只好答到,跑出队列投掷手榴弹。田副参谋长突然问道:“你是肖力吗?”

我只有硬着头皮回答“报告首长,我是肖力!”站在我身后的肖力紧张起来。

“刘启鹏”田副参谋长叫到,我身后的肖力急忙答到。“你叫刘启鹏?”

“报告首长,我是刘启鹏。”肖力回答。

田副参谋长看了看我俩,说道:“把你们的士兵证拿过来,我看一下。”

“报告首长,我的士兵证没带,在宿舍里。”我回答道。

“报告首长,我的士兵证也在宿舍里。”肖力紧跟着我说道。

“你俩把士兵证取回来,快去快回。”田副参谋长对我俩一挥手,又继续开始考核。

我和肖力跑步回到宿舍,在路上肖力问我,“刘班长,怎么办啊?”我也是着急,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肖力又说:“不如这样吧刘班长,我们把士兵证上的照片换一下就行了啊。”我一听,对啊!把照片一换,我就成了肖力,肖力就成了我了。我俩找出各自的士兵证,从塑料皮里取出来,用小刀把照片小心翼翼的割下来,稍微抹了一点儿胶水粘上,又装在士兵证塑料皮里,然后肖力拿着我的士兵证,我拿着他的士兵证跑回训练场,把士兵证递给了田副参谋长。田副参谋长拿过肖力的士兵证,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转手又接过我的士兵证,看了看肖力。“我记住你俩了!”指了指肖力,“你是刘启鹏。”指了指我,“你是肖力。”然后把士兵证还给我们。“入列,继续考核!”

“是!”我和肖力回答道,转身跑回队列,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段往事我记忆犹新,当初出现这个问题是因为参加考核人员,和名单人员全都混了,不光是我和肖力的位置不对,只是当时田副参谋长抽到了我和肖力。还好肖力聪明,想到了把士兵证照片换了,算是蒙混过关。肖力后来在2000年考入军校。)

肖力在重庆通讯指挥学院上学期间

考核最高潮还是五公里,和以往不同的是我们直属队以连为单位坐着解放车,沿着公路拉到五公里距离处,按照时间顺序,一个连队一个连队的往回放,到了终点取全连最后一名的成绩。这个五公里可是要求全连参与,除了执勤站岗,和特殊情况,必须全员到齐。

每个连队都有那么几个拖后腿的,也不能都安排成岗哨吧。好在我们连平时五公里抓的紧,除了节假日,没有一天不跑五公里越野的,为了防止我们偷懒,少跑圈,每次都会有排长或者连长指导员在固定地点发扑克牌,一圈一张。最后跑完后收回,顺便就清楚了谁多跑或者少跑。

五公里考核,背包带这次就有了大用途。连长指导员把队伍队形分配好,找一个跑的快的举旗当先锋,掌握时间,跑的最慢的,跑不动的放在前面,找几个身体素质好的,在最后冲刺或者他们都跑不动的时候用背包带串上,簇拥着向前跑,向我这跑步不快不慢人员就放在最后,在全连整个五公里过程中保持好状态,不至于掉队。

整个考核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因为当过兵的都知道跑五公里就是靠自身。五公里磨炼的是非凡的毅力,较量的是超长的体力,拼搏的是出类拔萃的耐力,用辛勤的汗水化作追求的脚步,用坚韧不拔的意志,获取自身的价值和团体的荣誉。

最后的考核是手榴弹实投和步枪射击。手榴弹实投考核看似特别简单,把手榴弹扔出去就行,也没有远近要求。可是实弹投掷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科目,历年在各部队实弹投掷中,都会出现好多问题,最常见的就是拉环后手榴弹没投出去,落在脚下或者身后发生爆炸,发生伤亡事故。我们连队俱乐部里挂着的六位英模画像,张思德、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雷锋、苏宁。其中苏宁烈士就是在投掷手榴弹考核中为救战友牺牲的。(苏宁,1969年2月入伍,生前系中国人民解放军原65435部队参谋长。1991年4月21日,苏宁组织自己所在炮兵团进行手榴弹投掷考核。一名投弹手由于挥臂过猛,弹体碰撞在堑壕的后沿,滚到投弹监护员背后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危急时刻,苏宁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监护员,俯身抓起手榴弹,正要投出的一刹那,手榴弹爆炸了。两名战友得救了,苏宁却身负重伤,经抢救无效光荣牺牲,年仅38岁。)

我们手榴弹投掷考核是在一个山脚下,事先挖好的掩体用沙袋多层摆好,流出人员投弹位置,边上还有一个容得下两个人的避弹坑,一个用湿棉被打成的背包,这都是在发生意外时,能够救命的保障。为了安然起见,几百米的范围内,派出多个观察人员,组成警戒带,防止当地百姓误入,我们按照顺序一个个进行投弹。轮到我了,我从指导员那里领取了一颗67式木柄手榴弹,来到投掷地点,这里有二排长杨立指导投弹,在杨立的监督下,我旋开手榴弹后盖,轻轻拉出拉环,把拉环套在右手无名指上,右手握紧手榴弹,按照练习投掷教练弹的方法,把手中的手榴弹扔出,在手榴弹从手中脱离来的瞬间,套在手指上的拉环也已经拽了下来,并点燃了引线。几秒钟后,“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只在手指上留下带着细线的拉环,这个拉环我至今仍然保存着,轮到我到山顶警戒,我蹲在一堵厚厚的的墙壁后面,听见手榴弹“轰隆”的爆炸声,听得见弹片飞舞划破空气的“啾啾”声,以及打在墙壁上的“啪啪”声,感受了一次实弹带来的冲击,却无法了解真实战场上那些士兵们的真实感受,或许只有真正参加过战争的先辈们,才有资格去说那些真正士兵的荣誉。老兵不老只是凋零,只有历史和英雄千秋不朽,永远值得敬仰和学习!我们的民族孕育了无数英雄的儿女,在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在国家危难的时刻,那么多英雄用牺牲和奉献诠释对于国家的忠诚,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伟大精神,书写了胜利的篇章,缔造了可歌可泣的史诗。我们的民族是不缺少英雄的民族,他们高高托举起水深火热的祖国,用流着血的生命,用顽强的毅力,抵挡罪恶的侵犯。起来,一代代军人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用喷薄的热情,用滚烫的热血,为江山增光添彩。

实弹投掷考核圆满结束,接下来就是射击考核。宽阔的靶场各个连队整齐的列队等候,一百米外的人形靶靶心在肉眼看来如豆粒大小。听到“卧姿——装子弹”口令后,我右手将枪提起稍向前倾,左脚向前迈出一大步,顺势卧倒,以身体左侧、左胁支持全身,解开弹袋扣,取出一夹子弹,插入弹夹槽,然后,右手移握枪颈,全身伏地,两脚分开约与肩同宽。稳固的据枪,正确一致的瞄准,均匀正直的击发,三者正确地结合,是准确射击的关键。因此,我们实弹射击前都有大量时间用于据枪瞄准,击发练习。当我瞄准线接近瞄准点时,开始预压板机,并减缓呼吸,果断击发。“嘭”,子弹从枪口射出,八一杠的后坐力撞的肩头一震,弹壳抛出一米多远,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我看着报靶员左右挥舞着红色报靶杆,十环,我心里一阵激动。继续瞄准射击。报靶杆上下摆动,九环。八环。八环。我心里有些着急,慢慢调整好呼吸,瞄准,手指扣在扳机上慢慢下压,憋住了呼吸,击发。红色报靶杆左右晃动,又是十环。射击结束,我打出了45环优秀的成绩。

休整了两天,是最后的队列考核,队列考核考班队列和连队列。班队列是从连队里选出一个班来进行,由于我们连每个班人数都是三四个人,就由高发涛带队,从连队里挑选了九名人员进行班队列的考核,这其中就有我,我当时队列动作标准,体型身高匀称,偶尔还会做基准兵。我特别记得炊事班副班长关小楼对我说过:“大鹏,看着你走队列真舒服!真帅!”

班队列结束就是全连会操,都是日常动作,由于每天我们都要个训练,严格要求,全连的动作标准划一,赢得了其他连队的阵阵掌声。

1999年开训,无线连队列会操


所有考核全部完成,我们连取得了综合成绩第三名,五公里越野第二名的好成绩。考核结束了,我们艰苦的训练却一直持续着。训练的辛苦付出,会得到你想要的回报。在当兵第二年这段时间里,我得到耐力和毅力的加强,还有体能上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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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刘启鹏,河北唐山人,1997年参军入伍,多次受到嘉奖。多年来笔耕不辍,先后在《石城文化》《唐山晚报》《唐山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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