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平凡中走来，又回到平凡之中去。这是几千万退伍老兵的真实写照。我们绝大多数都是平凡度过的军旅人生。短暂的三年，两年时光里或许没有壮丽的篇章，有的只是血色浪漫。回来的我们甘愿平凡，我们只要平凡，隐没在茫茫人海中，隐没在各行各业的各个角落里，但是我们会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因为我们都曾经穿过那身引以为豪的绿军装。09.莱阳司训大队
转眼就是八一建军节了，和以往一样，越是节假日，我们越忙。当地政府派来慰问，拉过来不少肉蛋还有蔬菜水果，分发到各连队。会餐的忙碌对于炊事班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八一节刚过完，司务长找到我说连队里有去学习驾驶员的名额，问我想不想去，我肯定的回答去。司务长又说得去三个月左右，回来也就面临退伍了，还有啥想法没有。其实司务长是想问我想不想留队，因为我们这批同年兵太多，想留队的也多，并且我们是和下一年兵一起转士官，竞争留队太激烈。我其实早就想过三年服役期满就退伍的，根本就不会争名额。炊事班我想也就一个名额，那就留给老乡郑海亮吧，他和我说过想留队当几年士官。我的愿望就是能入党就行，也和司务长说了，龙国良说先去学开车吧，回来再谈入党的事情。
郑海亮在部队演习期间拍摄
烟台苹果莱阳梨,比不上潍县的萝卜皮。潍坊的青萝卜很出名，也十分好吃，我在菜地里还种了一片，估计我去学开车，等不到收获它了。不过学驾驶的司训大队在莱阳，可以去吃他们那里的梨子还有苹果。我们连是我和张路一起去的，加上其他直属队的人员有十多人，直属队派了一个解放卡车，把我们一起送到了莱阳河洛镇司训大队，这里也是董光军学习驾驶的地方，好巧不巧的是我也分到了他当时的连队，而且我的驾驶班长也是他当时的班长，青岛人，叫李中波。那个时候学习驾驶是好多年轻人的梦想，每个连队每年才有一个新兵学习驾驶的名额，今年给每个连队一个老兵学习驾驶的名额，还是首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们一个驾驶班六个人，都是各个部队的老兵，还有士官，我们班有一个三级士官老班长，也和我们一块学习。刚来时我问老班长为啥学开车，他说马上就要转业了，学学开车，回到地方买个小货车，准备做海鲜生意，老班长的家是山东海阳的，是个海滨小城。每天我们分成两组，上午一组学习理论知识，一组上车实践，下午两组轮换。在部队司训大队学车，可是和地方学习不一样，部队要求严格，总是理论结合实际，务必要求每天的课程每天消化吸收。而且在时间上，要比地方学习多很多的时间。理论学习总是枯燥乏味，学习理论是集中在一个大教室，而且还有一间教室，放着一辆解剖开的解放卡车，充当我们的实物教材，可以让我们亲眼看见所有的汽车零部件，还有各自的功用，让我们加深印象。司训大队一个连队也就二三十人，连队干部，训练班长，炊事班后勤。司训大队每年都是在新兵集训结束后就没什么工作了，自从今年开始，新兵训练结束，再招一批老兵短训三个月，一年的工作也安排的差不多了。部队里每个连队都一样，起床，出操，整理内务，吃饭，训练，站岗，那个也不能少，我们到了这里依旧，只是需要熟悉，适应一下环境。司训大队伙食还不错，感觉比我们连队要好一些，后来才知道这里伙食费比我们部队要高一些。我第一次上车，李中波就让我独自驾驶汽车上路，虽然都知道离合，刹车，油门，怎么挂挡，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着实让我手忙脚乱一阵，好不容易挂挡起步了，就见我开的车像个醉汉，左摇右晃的向前走着，越是想把方向打正，让它走直线，这车越是左右摆。李中波边用手打我紧攥着方向盘的双手，边说：“你放松，方向盘别握那么紧，左右打方向不要太大，眼睛直视看着前面……”“咣当！”还没等李中波说完，我一下子把解放车给开到马路牙子上去了，我又用力一打方向盘，汽车前轮从马路牙子上又下来了。李中波一脚刹车把车停住，“下车！叫下一个。”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回到“是！”下车，敬礼，上到了车厢里，叫了下一个战友。坐在车厢上，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刚才真是太紧张了，九月份的天气已经不是太炎热了。成功都是被汗水浇灌出来的，一次次的驾驶，一次次的提高，起步，停车，道路行驶，逐渐熟悉，技术也逐渐提高，李中波也不在拍打我了，但是每天挨说还是避免不了的。等我们逐渐熟悉汽车性能，逐渐熟练驾驶汽车，每天连队的十多辆解放车就会全部上路，从莱阳一直向栖霞方向开，熟悉各种路况。我们一路所走的柏油路，水泥路，弯道多，上下坡多，很是锻炼人。有时候轮到自己开的一段路全是下坡。这时班长就会把汽车钥匙门关上，让我空挡滑行。虽说不允许空档滑行，但是每个教练班长都这样教，也没人说啥了。我们司训大队所处地方也是半山区，到了栖霞地界更是山道蜿蜒，曲折萦纡。开车，我注意力集中，认真仔细。等到我坐到车厢里，就会欣赏沿途的风景。深秋的田野，大都是五彩缤纷的颜色，果园⾥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饱满的果实挂满枝头，压的枝丫低垂，红的苹果，黄的甜梨，在秋阳的映射下闪着诱人的光芒，真想跳下车跑到果园里摘几个来吃。山东是革命老区，这里民风淳朴，而且山东是孔孟之乡，礼仪之地。当兵几年里，和当地老百姓还有些接触，感觉他们对军人格外的热情。我们驻地附近有好多的果园，果实成熟了，遇见我们外出训练或是公差，都会热情的让我们到果园摘果子吃，当然我们都是婉言谢绝，并且也不会偷偷摸摸去百姓的果园里摘果子，从当兵第一天开始就学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第二条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实在是想吃了，就到路边摊买一些。开车上路没多长时间我们都能熟练操作，也完全没有了紧张的心理。遇到双休日，我们也可以自由活动，打打够级，洗洗衣服，还有就是偶尔的出公差。当兵三年，都记不清自己出了多少次公差，公差范围也广，不过都是干活。这天李中波来到班里，看看人都在，就对我们说：“连长通知，让咱们班去把营区里的厕所给淘了。”一听这话，所有人都面露难色。“怎么啦？都不想干是吧，你们以为我想干啊！连长安排我们班干，是对你们的信任，什么也不许说，马上去干就行了。”说完转身就走，我们几个只好跟着班长一起去了。掏大粪对子我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在家里时也干过，自家菜园里都是大粪上肥，在炊事班里我种菜，也是我自己淘大粪沤肥。俗话说“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记得有位掏粪工人时传祥，他常说：“咱要一人嫌脏，就会千人受脏，咱一人嫌臭，就会百家闻臭。俺脏脏一人，俺怕脏就得脏一街。”是啊，无论什么工作，都要有人去干去做，时传祥只是北京环卫战线的一名普通掏粪工人，却成为新中国第一代劳动模范，中国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他以“宁愿一人脏，换来万家净”的崇高精神，在平凡的环卫岗位上无私奉献了一生，为首都的环卫事业做出了不平凡的贡献。他向人们生动的诠释了劳动的光荣和生命的价值，也为后人树立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光辉典范。时传祥这个终身在粪便中劳动的人，实在是一个纯洁的人，是一个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高尚的人。还曾多次受到毛主席，刘少奇主席的接见，周总理还在招待宴上为其敬酒。在如今，时传祥精神依然如莲花绽放着洁净而纯粹的魅力。班里的战友在厕所里都捏着鼻子，觉得很难忍受这臭味，李中波说，每人淘一桶，轮流来，就走了。看着他走远了，就有人发牢骚，继而跑到外边树下凉快去了，最后就剩下我和老士官两个人，我拿起粪勺，一勺勺㨤到粪桶里，满了我俩一起抬去沤粪池，看着坐在树荫下的几个，我俩也没说话，他们几个也是看了看我们，继续坐着不动。估计着我俩抬了五六趟，他们几个终于坐不住了，都起身走进厕所，动手干了起来。人多力量大，活也干的快，两个小时左右，就干完了。我们把工具都清洗了一下放好，厕所里外也收拾干净，一起回到宿舍，都把自己的脏衣服脱下来，用黄脸盆端着去洗漱间洗衣服去了。一个月后，我们理论知识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部通过了考试。接下来开始场地练习，其中练的时间最长的就是倒车入库移位，这一练就是一个多月。想想现在学习驾驶都是速成，本子下来了根本不敢上路，上路了也是小心翼翼，满是紧张。我记得当初司训大队毕业后退伍回到家，一年左右没摸车，我能开起小货车就跑，熟练程度只略显生疏一点儿。倒车入库简单，但这移位就要难很多。解放卡车没有助力，大方向盘要好几把才能打死，这一组动作下来，胳膊都是酸的，几天下来，手都磨出水泡，而后变成茧子。最要命的就是熄火了，班长不让钥匙打火，要用摇把把车摇着，这可是要用全身的力气啊。所以说我们练倒车入库移位，就怕车熄火，因为下去摇车太累了。与倒车入库移位一起学的还有复杂路面驾驶，弹坑路，搓板路，单边桥，涉水路……我想战争所涉及到的复杂路况，在司训大队里都能学到，要不然新兵要在这里学习半年之久，可能我所涉及到的专业，也就是报务员时间最长，其次就是驾驶员。学习开车，也要学会保养和维修，维修我们就学了些课本上的知识，保养车辆可是每周都要完成的，我们所有部队每周都有半天是车辆保养时间，我们是每周五下午。在司训大队和在自己老连队不同，自己连队都是把自己班的电台车开出来试试车，充充电，然后就是设备调试，车辆擦拭，每量车都是干干净净的放在车库。在这里要做的也是日常保养工作，不过最过分的要属车辆擦拭，每台车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要清洗擦拭干净，包括车辆底盘，还有发动机。这都需要躺在车底完成。汽车发动机属于汽车心脏，也是需要擦拭彻底的地方，每个缝隙都要用牙刷刷洗，保证没有一丝油污。刚当兵时总感觉军人内务卫生检查变态，因为班长会戴上白手套，找犄角旮旯的地方摸，如果白手套脏了，就说明卫生没有打扫彻底，需要重新整理，直到他从这个屋里走出去，手套还是干净的，这才算合格，简直比现在的6S管理还要严格。汽车发动机格外难清洗，我们几个人轮换着躺在车底用牙刷一点一点地清洁，虽说心里不满意，但所有班都是这样在做，也没有啥怨言了。不过通过对汽车发动机的清洁，让我做事细心仔细起来。我们在车场清洁车辆，连队里的老兵却在做着每年的车辆大拆保养，这辆解放车，只要是能拆下来的零部件，都卸下来洗了，打油，保养，坏损件更换。我后来看过黄海波演的电影《高原如梦》，他饰演的于小北是的特别喜欢开车的汽车兵，并且如愿以偿的上了高原。在他手痒拆了政委的吉普车而耽误政委行程后被关禁闭，差点被退回原籍。之后连队接到为山上科学家运送仪器的紧急任务，在与老兵张仲良一起运送时遇到山洪，最终为了完成任务，拆装了车辆并及时将物资运送成功。这是一部具有艺术品位的主旋律影片，通过影片告诉人们如何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体现自身的价值并实现自己的理想。这部电影2001年8月1日上映，而在1998年，这部电影剧本就荣获第二届夏衍电影文学大奖，这部电影也真实的展现了我们那个年代军人的真实风采。金秋十月，举国欢庆，我们也迎来了部队番号的变更，司训大队的番号变更为71357部队，我们老部队的番号变更为71375部队。后来我参加工作多年后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挑的车牌号就是71375，可惜车牌最后没能留下，一直是我的一个遗憾。临近毕业，我们也开始准备考试，路考，场地复杂路况，倒车移位入库，我以全部合格的成绩毕业，拿到了一本鲜红的军队驾驶证。临别之时，李中波送给我一个胸章，是他自己的，送给我留作纪念。他说：“大鹏，短暂的相处，和你却是长久的友谊，你的言行，举止，为人，让我十分的欣赏，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这个战友，也祝你今后有更好的前程！”
是啊！有前程可奔赴，有岁月可回首。一个人能够在有限的青春里，为自己的梦想坚持、付出努力，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在可奋斗的年纪，有前程可奔赴，这人生才会豁然开朗，未来亦是满目希望，我也希望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离开司训大队，坐上回程的火车，又是一次离别，这时的我成熟了许多，是军营这所学校教会了我许多。轻轻地挥一挥手，告别昨日的懵懂；静静地回一回眸，笑看曾经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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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启鹏，河北唐山人，1997年参军入伍，多次受到嘉奖。多年来笔耕不辍，先后在《石城文化》《唐山晚报》《唐山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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