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纪实小说】金翅大鹏||穿军装的样子:09. 白马河农场麦收
我们从平凡中走来，又回到平凡之中去。这是几千万退伍老兵的真实写照。我们绝大多数都是平凡度过的军旅人生。短暂的三年，两年时光里或许没有壮丽的篇章，有的只是血色浪漫。回来的我们甘愿平凡，我们只要平凡，隐没在茫茫人海中，隐没在各行各业的各个角落里，但是我们会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因为我们都曾经穿过那身引以为豪的绿军装。09.白马河农场麦收
远处村庄的麦田，在不知不觉间由青色变成金黄，让营区外的田野顿时换了一副面容。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时时送来小鸟的叫声，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麦收的季节。这一天我们营接到一个任务，是去军区农场抢收麦子。我们连里只留下了张德岩，负责喂猪还有收拾菜地。所有人都打好背包，汽车里装上自己睡觉的床板，出发去了农场。十几辆解放卡车缓缓行驶在公路上，营长的三菱吉普在最前面带路。我们炊事班的人员和锅碗瓢盆这些家伙式儿在一辆车上，还可以躺在车厢上，还算宽敞，连队里车上人多，战友们只能坐在车厢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邹城县白马河农场，其实这个农场是我在新兵连时兖州地炮旅的农场，98年地炮旅被裁撤后农场归了26军直接管理。不知道汽车行驶了多少公里，路标显示到了泰安地界，汽车速度突然变慢，然后停了下来，就听带队值班干部杨立大声说道：“全体下车，休息一会儿！”一听说休息，战士们有序的下了车，不约而同的排在了马路边，开始撒尿，也许有人会说为啥要写这撒尿的场景。我想说这个场景就是出现在电影里面，也是唯美的。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军人，有些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我们都还有那青春的样子，我们用那无所顾忌的动作，从比谁尿的高，比谁尿的远的欢笑声，就能看出来。在这里我真的还想再说一句，青春真好！午餐是炊事班提前煮好的鸡蛋，每人两个，还有买的面包，火腿肠。这些可爱的战士或坐在路边，或倚在车厢上，还有走到旁边的田埂上，望着那一片片金黄的麦田，边吃边聊。有一个细节说明了我们军人就是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那就是吃东西产生的垃圾，没有一个人乱扔，都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到了目的地，已经下午四点钟了，农场营区里有几间大房子，每个连一间，我们带过去的床板直接放在地上，拍成一排，然后打开背包整理内务，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连队里好歹住的还是房子，我们炊事班住的地方却是一个破旧且缺少一面围墙的库房里，支好灶台，把厨房用品都摆放整齐，我们炊事班就在旁边放好床板，干活睡觉都在一块儿了。晚饭简单的做了过水面条，吃完后自由活动，基本上都是整理自己的东西，床板觉得太矮就四处找砖头，把床板四个角垫起来。其实最难熬的还是夏天的蚊子叮咬，这空旷的地方，简直是蚊子自由畅游的游乐场，谁也阻止不了它们吸食我们年轻的血液，那蚊子飞舞欢快的嗡嗡声，简直就是要命的音符，这里也没有办法支蚊帐，只有在睡梦中，把蚊子喂饱。晚上的蚊子，白天的苍蝇，简直成了我们炊事班这几个人的恶梦。在麦收的这半个多月里，我都记不清被叮了多少个大包，消灭了多少只蚊子和苍蝇。麦收期间，我和董光军（右）合影
因为白马河农场之前属于地炮旅，所以我在这里还遇到了几个老乡，我们都是坐一趟火车来到的，而且家离得都还很近。晚上没事儿休息的时候，我就跑到几个老乡的宿舍，在服务社买了些花生蚕豆，边吃边聊。“张庆斌，你们几个不要太晚啊！别影响明天的麦收工作！”一个少校从屋外走进来说到。我们几个迅速站了起来，立正站好。“是！场长！我们不会太晚的，这次来支援我们的兄弟部队有我一个老乡，我们一起聊聊天。”张庆斌笑着说道。“嗯嗯！谢谢你们的支援啊！你们继续，都坐下吧！”少校冲我一笑，转身走了出去。“这是我们农场场长，人挺好的。没事儿了，来我们接着聊。”张庆斌大大咧咧的，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我说你这样领导不说你啊。他笑了，“说实在的，我刚来到这个地方，是一百个不愿意啊，当兵干什么？虽然现在打不了仗，最起码也可以摸摸枪，摸摸大炮啊，好歹也算是地炮旅的兵，我连大炮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新兵下连，新兵连长让我农场，盐场随便挑，我跟连长说我去当炮兵行不行，连长说可以，等你把农场或是盐场的工作干好了，可以向上级申请。我靠，还得干好了，这一下子我的雄心壮志都没了。从这干好了，怎么干？干多好？我家里几十亩地我都种够了，又跑到这里来种地，真他妈的倒霉啊！”“哎！干啥不是干呢，革命工作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人家毛主席专门为烧炭的战士张思德写了一篇《为人民服务》呢。你这工作也是重如泰山啊！”我笑着说道。“话是这样说，理是这样理，但是当时真的是一百个不愿意啊，就说你到炊事班，现在觉得无所谓了，现在还享福。当初新兵下连时让你去炊事班，你不也跟我一样啊。”是啊！张庆斌说的对，新兵下连如果让我去炊事班，我肯定也是一百个不愿意。每一个参军入伍的青年，想的都是手握钢枪，保家卫国，那多潇洒，多威风。养猪，种菜，种庄稼，晒盐，谁都不想干，但是这也是部队需要的工作，也总得有人去干吧，这就需要思想的转变了。张庆斌如此，我亦如此，我们都转变了。“到了农场，我也认了，刚开始我是什么都不好好干，还经常和老兵干仗，总之是不服气，心里难受。后来慢慢发现，大家都在包容我，都不和我一般见识，看着他们辛勤的工作，也感染了我，慢慢的我也习惯了，我开始好好工作了，送走了两茬老兵，自己也当上班长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成了我当初班长的样子，我也十分的想念我的班长了。”“嗯嗯！我也是这样，我从新兵连结束后到淄川学报务，就再也没见过我的新兵班长了，一开始还写过几封信，地炮旅解散后，就音讯全无，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啤酒。我们几个老乡聊了好久，每人都喝了几瓶啤酒。平时我们不允许喝酒，在这里麦收，又累又热，连队里特例允许战士可以喝啤酒。我从张庆斌的宿舍出来，往炊事班走。晚上的风依然那么湿热，天空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除了偶然从远处传来一声两声狗的吠叫，偌大的营区是寂静无声的。炊事班的宿舍缺少一面墙，远处看去就像一个黑漆漆的大嘴，要吞噬着一切，我就像走进它口中的食物。每一种选择都有不同的结局，就如走不同的路就会有不同的风景。我想起了杨立排长教我们唱的那首《林中小路》，我们军人选择的这一条路，是从不后悔的军旅之路。夜色中，战友们都像石头一样安静，睡得酣畅。炊事班的几个角落里，蚊香燃烧的星火忽明忽暗，为我们驱散了可恶的蚊虫。我躺在了床板上，已是睡意沉沉。炊事班总是连队里起的最早的。阳光从缺失围墙的这面全部照射进来，照在洁白的床单上，照在整齐的军被上，照在我们洋溢着青春笑容的脸上。我这次来没有拿相机，要不然这样美丽的画面我是不会放过的。不过只能留存在记忆里，以后来慢慢回忆吧。清晨的阳光划过金色的麦田，远远的望去，金黄的麦子连成一片，就像一座金色的海洋，微风一吹，成熟的麦穗一晃一晃的就像波浪一样。我用手比划成相机的样子，最美好的景色在一瞬间定格于成熟的季节。农场用的是联合收割机割麦，解放车跟在后面装满脱好的麦子就拉回粮仓，不像我们农村之前还用人工拔麦子，或是用镰刀割麦。机械化逐步取代人工的时代已经开启了。麦子的种植以秦岭淮河为界，以南种植春小麦，以北种植冬小麦。种植小麦前要施肥，深耕然后播种，在麦苗长出来后还要打药，到了冬天浇上防冻水，等待来年春天继续生长。春天后还要几次施肥，打药，才等到收货季节。收割好的小麦需要经过晾晒，才可以加工成面粉，蒸馒头，做面条，烙饼，成为我们的美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麦收这些天的辛苦，还不足以体现整个小麦从种植到收货的艰辛。我觉得我们以后会更加珍惜粮食了，我不由得又想起在报训连吃泔水桶里馒头的事情了，“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在麦收期间，炊事班发生的一件事情让司务长大为恼火。新兵下连后，蒸馒头和面这差事就落到了新兵湛仲林身上，小伙子挺勤快的，让干啥就干啥，所有人对他印象都不错。我们和一次面基本上都是一整袋面粉，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和着面，没发觉有啥心里变化。和着和着他突然向面盆里吐了一口痰，恰巧让司务长龙国良给瞧见。龙国良大叫了一声：“湛仲林，你在干什么？”把龙国良气的上去给了他屁股一脚，“你还说没干什么，你往面盆里吐口水干什么？这还怎么吃？你是不是有病啊？”龙国良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炊事班的人都围了过来，刚才都各自忙着，谁也没发现湛仲林往面盆里吐口水。“董光军，你去把这一盆面都倒了，再重新和面。湛仲林，你什么也别干了，想清楚，想明白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再来找我。”说完气冲冲扭头走了，临走又说了一句“王宜平，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们几个人瞪着湛仲林，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直到了晚上，湛仲林才吞吞吐吐的承认了自己往面盆里吐口水这件事，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心情不好，心里不痛快了，就往面盆里吐了一口口水，而且就做过这一次，并做了深刻的检查。不过司务长说了，不会让他接触做饭了，回去后跟着张德岩喂猪吧。司务长给我们开了一个临时班务会，让我们永远记住，天地"粮"心，珍食莫蚀。一场麦收的战役圆满结束，在一个明媚的清晨，我们收拾好一切，上车回家！回家的路总是让人感到高兴，忙碌了这些天，就觉得今天最轻松，连长说了，回到连里抓一头猪杀了吃肉，犒劳大家。第二天吃完早饭，张德岩跑到附近的村子找来一个会杀猪的老乡，我们每次杀猪都会去找他。我还有董光军，王立刚一起到猪圈帮忙抓猪。可能猪二师兄知道今天是他的末日了吧，一点也不配合。我们几个人愣是没有把它抓住按倒，还让猪二师兄从猪圈的矮墙上蹿了出去，跑向了大操场。正在操场上练习收放线的一排，二排二十几个人，看见猪二师兄跑了过来，又看到我们几个人在后边追，都笑得前仰后合。气的张德岩一边跑一边嚷：“都笑啥笑呢，还不赶快抓住它，抓不住你们谁也别想吃红烧肉了！”听他这么一叫，大家笑得更嗨了，还是值班排长李海涛说到：“全体都有，停止训练，布置新的任务——开始抓猪！”一声命令，大家哗的一下都朝着猪二师兄跑去。猪二师兄哪里见过这阵仗，想想这是他们每天跑的五公里吗？不对啊！他们跑五公里我见过的，都是围着操场跑，这怎么都朝着我来了。可坏了可坏了，这是来抓我的吧！猪二师兄想到这里，扭头就向车库方向跑去。诶，你们追我就跑，我在猪圈里也练过五公里，那也是猪圈五公里第一的保持者呢。也别怪猪二师兄从容不迫，我们二十几个人围追堵截，愣是让猪二师兄都给逃脱了。而且边跑还一边哼唧，好像在嘲笑我们，你们这群怂货，抓不到我吧，抓不到我吧！面对着猪二师兄的挑衅，李排让几个战士回去拿背包带，做绳套抓它。我们的背包绳也是无所不能啊，这次抓猪又用到了，我想用背包绳捆猪和捆俘虏是一个样子吧，这次抓猪就当一次抓俘虏吧。大家都看过蒙古套马，都没看过我们套猪二师兄吧。五六条背包绳做成活套，都朝着猪二师兄头上套去，却没有一个套上。猪二师兄跑的更快更欢了，我们大家觉得这是在严重的瞧不起我们，更加努力的对它抓捕，猪二师兄这时才显露出绝望的样子，边跑边凄厉的嚎叫。我想还是我们每天的五公里强过猪二师兄的猪圈五公里，猪二师兄的速度渐渐慢了，不过叫声越来越大，好像满是不服气似的，有种你们一个一个的来，别一群人抓我一个，俗话说四爪抵不过绿胶鞋，好猪架不住人多啊！看到猪二师兄速度渐缓，有几个趁机抓住猪二师兄的耳朵还有大腿，想把猪二师兄按倒在地，又被猪二师兄的一阵疯狂输出给逃脱了。看着穷途末路的猪二师兄，我们没有想过穷寇莫追，而是继续追击，不把猪二师兄抓住誓不罢休，因为我们都太想吃红烧肉了。最终还是我们胜利了，不过我们的胜利却是胜之不武，因为不是我们抓住的猪二师兄，而是猪二师兄的主动投降。猪二师兄在车库的一个角落里，慢慢趴下了四个猪蹄儿，它看着围过来的我们，心里直骂“娘西皮”“格老子的猪圈五公里到底是比不上这群家伙的啊，把我都累屁了，再也跑不动了，这下我就是死也不跑了，哎呦呦！我真的要死了，感觉我这心脏都跳出来了呦。”在我们琢磨为何猪二师兄这样时，猪二师兄白眼一翻，心脏病发了。找来的杀猪师傅赶紧让人拿来盆子，把自己的杀猪刀也拿了出来，就在猪二师兄自己选的这块风水宝地，一下结束了猪二师兄这逍遥且壮烈的猪生。刀子瞬间穿透猪二师兄的心脏，它连最后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股黑色的血流了出来，让我们看着吃惊。杀猪师傅不紧不慢地说：“这猪是累死了，剧烈的运动让它的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不流通会逐渐变黑，如果不及时把血放出来，都会渗透到猪肉里，猪肉颜色会不好看。”为了我们的红烧肉，猪二师兄献出了自己肥胖的猪身，最高兴的还是张德岩，作为养猪的奖励，他会得到一只整猪蹄儿的奖励，可以独自享用。晚上的红烧肉格外的香，如果说淄川报训连时炊事班班长赛占彪的土豆红烧肉是一绝，那么我们王宜平班长的纯红烧肉那也是绝佳美味，各有千秋吧！张德岩坐在灶台前，边烧火边啃着大猪蹄儿，美滋滋的样子让人看着就馋，不过这是他应得的。 ★军旅原创文学与您一路同行★
【作者简介】
刘启鹏，河北唐山人，1997年参军入伍，多次受到嘉奖。多年来笔耕不辍，先后在《石城文化》《唐山晚报》《唐山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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