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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作人‖喜欢读序

 

喜欢读序

仇作人


买书,或读书,我爱先读一下它的序。试想啊,一个作者一字一句,晨书暮写,废寝忘食,以“为求一字稳,捋断数根须”的精神,写成一本书出版,这如同“十月怀胎”的孩子降临人世,其乐其苦,其忧其虑,其艰其难,总是有些心里话想说说,有些期待有些情感想表达一下吧?这个表达和释放的渠道在哪里呢?往往就在书的序言里。如读时我们细细的揣摩,可以体悟,捕捉,追寻到许多有思考性和启迪性的文化、精神,思想的内涵来。我之喜欢读序,亦就缘于此。
有的序读之,可以得到一种启迪,感染,引导的力量。
散文家王充闾在《王充闾散文精品集》的序言中谈到散文写作时表达了自己的创作观——
“我的散文写作,只是固守一条:不能重复他人,更不重复自己。创新是文学的生命。一旦发觉自己闯不出固有的藩篱,亦即再端不出新鲜的货色,丧失了创造能力,那就赶紧搁笔,再不要枉抛心力 误人,兼误己也。”
在这里,王充闾的两个“不重复”,一方面是在给自己立写作标尺;另一方面,也是对散文写作表达上的“陈言”,内容上的“陈事”,观念上的“陈套”,形式上“陈格”的写作模式写作态势的一个警醒,是对不敢打破窠臼,勇于创新的写作者和写作现象的一个旁敲侧击的批评。如果是习作者,读了这几句话,可引以为告诫;如果已经是耕耘有时的作者,读了这几句话,可视作经验和指点。我读了这几句话,点头“然也”,“写作境界呀!”。


写《文化苦旅》《千年一叹》《行者无疆》的散文家余秋雨,在他的《雨夜短文》一书中,谈自己的写作理念时明白率直地说道:
“我从小就排斥'文青’式的抒情,'鸡汤’式的教育,更厌烦故弄玄虚的艰涩,套话连篇的谄媚。”
请别忽略这几句话 这是在给散文写作的病态现象号脉,是在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写”和“不应该怎么写,”是在讲好的散文的基本要求和标准,是在倡导简洁,质朴,自然,避浮艳,去雕饰的散文风格。
有感于余秋雨先生的写作气度和识见,我重重的在其句子下面划了两道波浪线 意为“颇为同意,颇为同意”,以代旁批。
英语专家张道真先生一生从事英语教学与研究,先后出版的重要著作有:《实用英语语法》《现代英语用法词典》《常用英语动词词典》《初级英语词典》《中级英语词典》《高级英语词典》。其中五百余万字的《现代英语用法词典》,他凭一己之力 独自编写,虽经“文革”动乱,他也矢志不渝。“经过几十年漫长的岁月,这部词典总算初步完成,终于和读者见面。”(序言自述)。
这完全是“两司马”(司马迁,司马光)治学著书精神的传承和再现,我不禁叹道。
读到“几十年(1959年动手编至1995年出版—笔者注)漫长的岁月”这一句话时,我心里想:如果张道真先生不能力克困境,没有坚毅之力,坚持之心,坚定之行,坚守之志,他怎么能完成巨帙,实现人生夙愿和社会文化价值呢?
张道真先生的另一部专著《实用英语语法》印数逾千万册,作为一本语言工具书,不难想见它在莘莘学子中的接纳度和影响度。每次再版,他都认真地写一篇序言,在序言中告之谆谆,言之切切:
“学语言是困难的,你汉语学了多少年,语言修养如何呢?何况是英语。只有不畏艰险的人,才能攀登科学高峰。我已七十五岁,仍在不断学习,活到老,学到老。”(见《英语语法新编》序)
对他自己是“学而不厌”,对千千万万的学子,他的书,他如朋友般的交心谈心的序,他的知其进,忘其止的前行力 他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治学精神,不也是一种“诲人不倦“,“行为世范”的教育和引领吗?
张道真的书,出一册,我购一册,出一种,我买一种。有时,竟冲着他一篇既感人又实用,既简洁又丰富的序言,我都会乐淘淘地掏出铜板携它回家。每次,查完了词,找到了例释,我还会回过头来翻翻序中的某一段话重温一下,如同跟他对了话,见了面一样,温暖,受教。
为啥?因为他和他们的序有时在指点迷津,有时在“导航”。
有的序读之,可以体悟到字里行间润透的书人书事的种种情怀。


《雅舍小品》是梁实秋先生最负盛名的散文集,写于1939年至1947年间。他的这些文字,委婉洒脱,雅淡别致。七十余年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就曾说道:“大作《雅舍小品》对于文学的贡献在翻译莎士比亚的工作之上”。
但1947年出版时,梁实秋先生没有自己写序 而是请了他的好友,同住一地的吴景超(1949年后,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名社会学家)先生的妻子龚业雅作序。
众所皆知,1939年正值抗战的时期,大批知识份子举家迁往西南,有的栖身重庆,或从教,或谋职。梁氏的雅舍就位于重庆北碚,"聚蚊成雷”—"满屋里碰头碰脸的全是蚊子”,鼠窜成灾—“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援而上帐顶”。(见《雅舍》一文)这何言“雅舍”呢,实为陋室。"国破山河在”。颠沛流离之期,暂得栖身之所,随遇而安。梁氏等友人,在工作之暇,茶饭之余仍时有高朋造访,鸿儒往来,斯使陋室为雅舍,遂让心境得宁静。
出身书香门第的龚业雅相夫教子有能,交友处事有道,梁氏诸君,聚友雅谈,她于聆听中获益,于交往中相助。梁实秋先生秉烛凝思的美文佳作的出版,为纪念同有国破之痛,山河之恋,故园之思经历的朋友,这段友好的情谊,请同住雅舍一地,温文尔雅的业雅女士为之作序,不也是雅事幸事一件?理在其中,情在其中。
“雅舍小品不过是实秋的一面。
许多人喜欢他这一面,虽然这不是他的全貌。也许他还有更可贵的一面呢?”(见《雅舍小品》序)
一个懂友知友,重友情的业雅女士的雅音仿佛又在耳畔回响......你读她的序时。
文学家、语文学家夏丐尊先生,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他创办主持的《中学生》杂志颇负盛名。平素他还写了许多朴实,清新、自然的随笔,可能由于集编辑,写作,教务于一身太繁忙,也可能由于太自谦,还有可能由于他的疏迟,一直未能结集出版。他的好友郑振铎先生(文史学家,藏书家)就曾多次建议催促他整理成册出版。他的长女平日也很关注他这位父亲的写作。在夏氏的《平屋杂文》一书面世时,作者在序中深情而感愧地回忆道:
“朋友之中怂恿最力的要算郑振铎先生,他在这一年来,几乎每次见到就谈起出集子的事。”
注意:这里的“几乎每次见到”几个字,可见挚交郑氏的殷殷之情,鞭督之力,关爱之诚呐!
“长女吉子,是平日关心我的文字的。她曾预备替我做收集的工作,不幸今年夏天竟病亡,不及从她父亲的文集里再读她父亲的文字了!”
一声叹息!我。
夏先生如早点着手编辑呢?“不幸”不就变成有幸了吗?遗憾不就变成欣慰了吗?
父亲对女儿的感念,对“死者长已矣”的哀叹,使我缓缓顿顿,掩卷难释……
唉!世间有些事呀,真不能等,不能迟!
杜甫研究专家,北大中文系教授陈贻焮写百万字长篇《杜甫评传》时,常向自己的老师林庚先生请益,每成一章,便携稿专赴林宅一谈。林庚先生因之得以先睹为快,成为解人。加之,两人又皆追慕李杜,遂成知己。陈氏巨帙写讫,为不忘师诲言教之情,久存互敬互重之谊,专请林庚先生作序:
“贻焮为文。如行云流水,莫逆于心;其于杜甫,爱之既深,便倍感亲切,如话家常”。
“贻焮之所能正我之不能。人固不能全能,然亦深羡之也。”
师生学术情,师生交流情,存驻于心间,跃然于纸上。
有感于此,我写了一行小字在序旁:文人相亲呐!青出于蓝为之喜,“弟子不必不如师”。
有的序读之,可以追溯和探源一些值得回味和令人一思的历史潮痕。
我们现今用的《古汉语常用字字典》已出了五版,重印达100次,印数已逾千万册。可读1979年初版序文时,你猜,你会想到什么——
“这本字典时从1974年9月开始编写的,参加编写的有北京大学中文系汉语专业的师生以及北京齿轮厂、北京内燃机厂,北京第三通用机械厂的部分工人,商务印书馆的两位编辑。”(录自字典序文)
编字典干吗把工人也弄进来了呢?
他们起什么作用呢?
这就“有点历史潮痕”在里面了。
学校由军工宣队驻进并领导。各级学校的老师都需下放到工厂或农村去接受再教育。编字典,是文化教育工作,工人阶级理当领导。他们的任务就是政治上把关。当时有一个口号:“把无产阶级专政落实到每一个词条上。”比如,在“木”的“树”这个义项下,原来打算用一个《齐民要术》的例句:“某所大木,可以为棺。”。但一位工人提出:现在都是火葬,用这个例句不是提倡用棺材了吗?所以这个例句只好换掉。当时,社会上正在“评法批儒”,《论语》《孟子》的例句一个不能用,用得最多的是法家《商君书》和《韩非子》等的例句。直到1979年正式出版前,又花大量时间,对例句做相当大的更换。(见字典编写者之一蒋绍愚先生《古汉语常用字字典》背后的故事一文)。


现在,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彼时彼世,就有彼情彼事!这是不是当代中国出版史,文化史的长河中泛起的一点历史潮痕呢?
手边存有一本北京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历代散文选》,主编是刘盼遂,郭预衡(详知他们的学术成就,可查百度)。全书共选文章二百余篇,上起先秦,下讫清末,无论从思想性,艺术性和选材的多样性来看,都是一本上乘之作。1979年一面世,我就买了,一直读到现在。
可是,言及它的面世经历,颇令人悬心。
本书的选注工作始于1961年。当时是作为全国统编教材而选注的。1966年前已经完稿送审。
于是,我就想啊:如果没有季先生的悉心保护,该书不能得以出版,那一些专家学者如启功,如韩兆琦,如郭预衡,他们的精力和宝贵时间不就付诸东流了吗?逝者如李长之,刘盼遂,他们长眠九泉,不也只好为之一泣,为之一叹了吗?
读《毛泽东选集》和中共党史,民国史,我有时也看一下《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通史》(李新等人合著)。它的第二卷是1960年出版的。
古人对写史尚有一个标准,谓之:史德,史识,史才。史德立于首。我们是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学者,有科学的历史观和世界观、方法论,“泾”就是“泾”,“渭”就是“渭”,往者为往,今者为今。如果拨乱反正的历史漫长,如果历史没有给予机会给彭德怀一案予以澄清,那这样的教科书把有视为无的“教”下去,把这样的“历史”让它“历史”下去,后代来者们不就都以此为真,以此为实,以此为史了?
现在,偶翻此书,我涌动的心情还如我当初上述所描叙的文字一样在问己问人。也会回看一下那时的我写下的拙批:“写历史的人,不能依势,依时,依上而从呀!”
“实事求是,这四个字,言之凿凿者多矣,行之笃笃者鲜矣。”
“该写的不写,不应抹去的抹去,不为信史”。
拉杂叨絮地说了这么多,关于我之喜欢读序的事,也该停笔了。
手边又有一本序集等着读呢。书名叫《井然有序》,作者是余光中。
2020年5月18日草成
5月20日改讫于陋室


 【作者简介】


仇作人笔名裘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任过中学教员,当过机关干事。在《武汉晚报》等纸质媒体上曾发表散文、随笔多篇。现在武钢老年大学任古典文学课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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