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琐忆】尚作为||此生难忘新开岭

此生难忘新开岭

尚作为

 

看了永志战友回忆当年翻越新开岭的美文，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48年前那个在我军旅生涯中印象最深的一昼夜。我想，413团凡是参加过那次野营拉练的战友，也都会记忆犹新，终身难忘。

1974年底，正是全军进行野营大拉练的高潮时期。12月中旬，我们3营9连背上背包，打着红旗，全副武装，兴致勃勃地踏上了为期一个月的拉练征途。刚出发的时候，真有点小鸟出笼的感觉。走出军营，看到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加之年轻气盛，头几天没觉得怎么苦怎么累，反而对那些走不动的老兵，不屑一顾，不大理解。

可是一周以后，我才真正尝到了拉练的苦与累。那时，我在连部当通信员，故名思义就是一个跑腿的。在营房时这个角色还很轻闲，可行军拉练就成了苦差事。每天除了要比别人多跑不少的路外，还要多干不少的零活儿。连队每天到达宿营地以后，官兵们替房东打扫完卫生，把缸里的水挑满以后，就可以休息了。可是，我还要向营部送宿营报告。宿营报告由文书起草，连队主官审查把关，主要内容是说明当天全连行军起止时间，行走路线，参加人数，有无重要事件，有无病号及掉队人员等情况。

东北的冬天黑的比较早，下午五点多天就开始黑了。我们宿营一般都在下午四、五点钟，文书写完报告也就快六点了。所以，我每次送报告来回都是摸着黑的。连队与营部的距离，一般都在五六里左右，远的也有十多里路。有一次，送宿营报告回来走过一片平地，因为四周没有明显的参照物，我一子找不到了北，走东撞西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回驻地的路。后来，我找到附近的一户人家，是热心的老乡把我送回了连队。从那以后，我学会了夜间识别方位，学会记住参照物的方法，再也没有迷过路。

12月底，拉练总路程已结接近三分之二，但也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一天，连长裴凤先，指导员仇志生，向全连进行翻越新开岭的动员。当我们听到要翻山越岭连续行军一百多里路的时候，心里都没了底，因为谁也没有一次走这么远路的经历。但是，军令如山，想什么也没有用，硬着头皮也得走。这天晚饭，炊事班特意加了两个菜，大家吃得非常高兴。饭后，司务长又破天荒地给每个人发了一包饼干。每个人的水壶都加满了水，有的老兵还偷偷灌装了白酒。不到五点钟，我们开始了百里行军的征程。

来到新开岭下，抬眼望去只见山脚不见山头，真有点难以逾越的恐惧。12月这里己经进入了深冬季节，满山盖满了厚厚的积雪，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茂密的森林在凛冽寒风吹动下，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响。队伍刚上山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三三两两的说话声。不到两小时，就全都开启了静音模式，听到的只有腿脚从雪窝子里拔出来，又踩到另一个雪窝子里“噶吱噶吱”的声音。

连长指导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紧随在他们身边，时刻准备传达他们的指令。大约接近午夜12点的时候，按惯例要停下来短暂休息一下，一来可以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二来清点一下人数，防止人员掉队。连长让我从头到尾跑一趟，看看情况如何。当我走到3排的时候，有个班长说他们班少了一个老兵。我一听有些紧张，在这深山老林里，半夜三更一个人掉队了那还有好？我来不及报告，就和那位班长顺着原路返回查找。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在路边雪坑里找到了那个掉队的老兵。原来，这个老兵是1971年入伍的湖南人，个子不高，身体瘦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超难度的折腾。他看着有头没尾的高山雪路，失去了走下去的信心，索性躺平不动了。看到这种情况，我和班长好言相劝，告诉他这样下去只能冻死在山谷。他说：“冻死就冻死，反正我不走了。”

我和班长对看了一眼，下决心我们就是累死，也不能眼看着他冻死在路上。于是，我抢下了他的枪，班长抢下了他的背包，我们俩硬是把他架起来，三个人踉踉跄跄的终于追上了队伍。连长指导员听说情况以后，对我连加称赞。

下半夜的路，走的更加艰难，“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一夜跋涉，人困马乏，平时精神抖擞的小伙子，这会儿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走得东倒西歪，已结不成队伍。以前听老兵说，走着路也能睡觉，我压根儿就不相信，觉得他们是在瞎吹，这次我是彻底相信了。我走着走着，眼睛一闭就睡着了，身体根本不听指挥，随着惯性行进，心里还想着不能睡、不能睡，眼皮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快天亮的时候跌了好几跤。

几经磨难，历尽艰辛，我们终于翻过了新开岭。那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山上没有枪炮声，也没有什么敌人，只有困难和疲劳，我们靠毅力，靠决心，终于胜利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宿营在老乡家休息的时候，我特意向他们打听了新开岭的前世今生。老乡告诉我，新开岭以前叫“哑巴岭”，年龄大的人仍然还是叫“哑巴岭”。就是因为山太高，路太远，想翻越此山非常艰难，上山的人刚开始还能说说话，可是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人就没了说话的力气，所以爬这座山的时候很少有人说话，人们就把这山称作“哑巴岭”。东北解放以后，当地政府为了改善交通状况，对山路进行了修整，开通了盘山公路，方便了人们出行，这才把这山改称为新开岭。

新开岭，你是我军旅生涯征程的第一座熔炉，炼就了我的毅力，煅炼了我的体魄，激励了我奋斗军旅的决心，奠定了我成长进步的基石。我心中的新开岭永远巍峨耸立。

 ★军旅原创文学与您一路同行★

 【作者简介】

尚作为，1972年入伍，曾参加赴滇轮战。历任团政治处组织股长、团政治处主任、团政委。1996年转业至潍坊，现已退休。

觉得好看，请点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