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深夜难眠的时候,我总是回想起30年前亲身经历的那场战争。无数个战友身影在我的眼前闪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恍如昨天。时间太久了,有些战斗场景记不起来了,有些事情模糊了。今天忽然一个念头升起。想把30年前参战的个人经历能够记住的整理记录下来。否则,随着时间推移真的要忘掉了。
不是什么回忆录,不是什么宣扬,也不为获取什么利益。只为自己怀念,只为自己曾经的痛苦、快乐,只为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以下叙述经历可能时间上有誤差,事件却绝对真实。我力争做到尽量不涉及他人。如果实在回避不开了,请战友们谅解!
——作者题记
一位越战老兵的轮战记忆
王勇生
3 .亲情
指挥班已经组建完成,人员编制配备整齐。我回到指挥班,立即谈话熟悉人员情况。指挥班由五人组成。班长一名,侦察兵两名,通讯兵两名。分别是:班长王永生,侦察兵周从福、蒋桂堂,通讯兵李修堂、王英欣,不设副班长。五个人中,兵龄最老的两个人是84年入伍,其余三人是85年刚刚入伍的新兵。全班平均年龄,不到19岁。
五名战斗成员,只有一名参加过教导队培训。也就是说,连我算上,四人不懂指挥业务。那时候己经临近春节,虽然不知道什么具体什么时间出征,但当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过完春节,部队就要开赴老山前线。我的思想压力已经到了极限,无需多言了。24小时工作,什么时候累了就歇一会儿,什么时候困了就睡一会。其他的时间,就是没完没了地学习,训练;训练,学习。连长同意我的想法,特批指挥班不受熄灯号限制。不管时间多么晚,都可以亮灯。我与两名侦察兵一组晚上学习图上作业,白天进行地形与方向盘单观、双观训练。人到那时,思想、行动都已经呈现出机械状态了。当时,从干部到战士真正是大公无私。单纯,热情,真诚,毫无保留。图作业不明白时,到团作训股问,从股长到参谋认真地、反复地教,直到你懂为止。炮兵股,司令部都一样,那时人们是纯粹的人。经过不分昼夜的学习、训练,不到三个月我们就把教程全部学完,基本掌握,只等实战检验(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一直是晩上失眠,我认为是战前强化学习、训练和一年的战争考验落下的病根儿)。
一级战备下达之后,部队已经进入全封闭状态。所有在外人员包括正常探亲的干部、战士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归队,在部队人员没有特批不准走出营房。很多人,不,应该是所有的干部战士都开始想家了,出现不听命令私自跑回家现象。领导发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决定干部、战士的家人可以来部队探望亲人,这下部队大院热闹了。一时间,家属到部队人员快赶上当兵的多了。团里特殊规定战士可以和家人住一起,团招待所、各连房屋住的满满的。有哭的、有闹的,简直乱套了。亲人生死离别时,情绪失控谁又忍心指责、批评呢?团部下指示,只要不把战士带回家,不很影响训练就行。要求各营,连伙食一定搞好。我家里也不例外,先是我哥和发小来看看是否是真的(去打仗),来了明白了,我兄弟俩没有说几句(那时我白天、晚上训练)住了一天就走了。临走时我说照张相吧(上面照片),我送他们去诸城县城,吃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多说话。饭后,大家一起去照相馆照相。分手的时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大家都知道这一面可能是永别。没过几天,我父母在我哥同学陪伴下来到部队。因为提前没有收到来信,我并不知道父母要过来。那天我们到五莲县进行山地训练,全副武装且戴着钢盔。我父母中午到的部队,老乡加发小赵永来帮忙按排住进团招待所。因为当时没有通信工具,下午五点多钟天色擦黑我才乘车返回。赵永来马上喊我说父母来了,我太想念父母了,一路小跑来到团招待所。我一把推开房门闯进去,我父母惊呆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永生,你这是干吗?”我随着父母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马上就明白了。我急着见到父母,全副武装就跑来了。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的父亲被我给吓着了。我头戴钢盔,胸前挂着子弹带,身后背着冲锋枪。我赶紧安慰父母:“我没事,我训练去了。”(后来才知道哥哥瞒着父母没有说我要去打仗事情,只是说我想他们了,让他们来看看我。)晚上连长、指导员请我父母吃饭,说出实情要去边境打仗。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连长说出“打仗”两字,那天连长喝多了,对我父母说:“大叔,大婶,我们是炮兵。在后边,没事儿!(炮兵阵地是在后边,只有指挥班在前沿,他是哄我父母高兴)只要我李南国牺牲不了,勇生就没有事。”(打完仗我到济南游大明湖,还即兴跳起鲜族舞。李南国连长,没有能来大明湖。)两天以后,父母回济南了。(打完仗回来才知道,父亲离开部队回到济南以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少言寡语。我在前线一年多时间,父亲每天下班以后就坐在门囗向南看,跟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不停地看着,看着,直到天黑透了家人去劝才回家。对不起父亲,孩儿当初吓着您了,孩儿当初让您操碎了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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