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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救赎
文/陌上听风
她听说他自杀未遂的事，已经是他出院以后了。
他还像原来一样，给她发了一个简单的消息，轻描淡写，“嗨，好久不见，可好？刚从鬼门关绕行一圈，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非常疑惑，更非常震惊。这段时间，她的生活焦头烂额，几乎都没有登陆QQ，要不是今天同一课题组的李老师通知她，上次出去玩的照片，发到她的邮箱，她都没想打开QQ。
可是打开了，却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她赶紧回复：“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小企鹅很快就有了动静，是他的头像，点开，“我还是没法原谅自己，所以，选择了懦弱，割腕，想让自己彻底解脱”。
她明白了，她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他们在这网络的世界里，萍水相逢，相识相知一年多了，她知道他的一切，却从没见过他本人。
“你怎么那么傻呢？你死了，你就觉得真的释然，真的解脱了吗”？她没想到，她打出的这句话，倒让她流下泪水，她分不清楚，是问自己，还是问他？
“傻不傻，并不重要了。在我的心里，始终是一个遗憾”。她知道，那次手术失败，并不是他故意的，那只是个意外，她只是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直纠结于此？
“莫非？那个病人家属，又去找你麻烦了”？她还是想知道，他为啥一定要选择这么决绝，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惩罚那一次错误。
“没有，他才十五岁，他那么相信我，我也那么相信我自己，如果早一天晚上，我不去喝酒，也就不会有这个后果了，是我断送了那个孩子的生命，一朵鲜花，鲜活的生命啊”。
他的难过和失落，他的遗憾和自责，穿越屏幕而来。此刻的她，真想给他一个拥抱，她不愿意看到他，由此又陷入恶性循环的痛苦中。
可是，她只知道他是个脑外科大夫，他们的相识和相知，仅限于网络，这是个貌似虚无的世界，却也有着丰富的色彩，两个根本没有交集的人，却可以彼此坦诚相待，彼此不需设防的沟通。
她对他的印象，就在这似有似无的了解中，不多，却真实存在，不少，也真诚可信。
“毕竟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要学会放下，你想，你治好了那么多病人，他们，对你的感激之情，会让你更有成就感啊”。她其实知道，这些说教，多么的清淡飘渺啊。
“你怎么样了？上次说到试管婴儿的事，有希望了吗”？他突然发过来的这几句，恰恰打中了她的要害，她的焦头烂额，正是这些问题。
“唉，一言难尽。不过，我刚刚做了决定，我想去领养一个女孩。”确实是她刚刚做的决定，好像这个决定，等了她很久，就差她脱口而出。
“行啊，孩子是生命的延续，可是，如果身体，真的没给你打开这扇门，那就推开另一扇窗户吧”。她突然想哭，他总是那么懂她，和他相知的这一年里，是他陪着她走过很多次的纠结和矛盾。
她已经约好了孤儿院的王院长，明天就要去看看那个孩子，她还不能告诉他，等有了结果，一定先让他知道。
她是小学老师，结婚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怀孕，这已经是她最大最大的心病，更是她最大最大的渴望。
她喜欢孩子，所以选择做老师，陪伴过那么的孩子，看着他们清澈的眼神，她就无数次的幻想，他们要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辗转看过很多医院，也私底下由母亲陪着，得到过很多偏方，甚至有神婆一类的地方，她都乔装打扮去过。其实医学很发达，她确实无法怀孕生子，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了。
“余老师，你大概几点钟能到”？她手机响了，王院长在问。
“马上就出门了，不堵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王院长，你先别急啊”。她一边穿鞋出门，一边找钥匙。
电话挂了，她站在门口发了一下呆，以前出门都是丈夫把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张皇失措过。可是，就因为无法生育孩子，她们之间达不成一致，选择了离婚。
离婚了吧，他走了，可是她抱养孩子的愿望，却更加强烈，她多么想有个孩子能喊她一声妈妈啊。一想到这些，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还对着后视镜的自己，说了一句“余榆，你可以的”，倒车，慢慢开上小区的路，不管怎样，她还是想去看看这个孩子。
路上还挺顺利，也就半个小时她就到了孤儿院的门口，这是个老式的院子改造的，门口的砖瓦，有着岁月的痕迹，门虚掩着，听得见里面的孩子们的声音，像是在唱歌。
她下车，推门进去，院子不大，一溜的平房，像是有四五间，左边也有三间，是院长室和接待室，她径直走向院长室，从窗玻璃就看见了一个中年女人，戴着眼镜，在打电话，看见她的时候，示意她进来。
“好的，那我回来再和你联系，我这还有事”。王院长及时放了电话，笑容满面的对她说，“是余老师吧，你说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到了，哈哈哈”。她的爽快令她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嗯，王院长，我这次来呢，主要是想见见这个孩子，另外，孩子的情况，你能和我说得详细一点吗”？她站起来，满眼都是期待的眼神。
“走，我带你看孩子，一边给你讲讲孩子的经历”。跟着王院长，来到正屋，一个婴儿床上，一个粉嘟嘟的女孩，正在围着栏杆起身攀爬，听见有脚步声，扭头，对着王院长就“啊啊”的打着招呼。
她站着，看着她，小妮儿也看到了她，笑着“啊啊”的，把手从栏杆上挪开，向她伸过来，似乎在说“抱抱我”。
不知道为啥，她的心里升腾出一股浓浓的母爱，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伸出手抱起了她，她没有一点不舒服或者扭捏羞涩，她抱着小妮儿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熟悉亲切。小妮儿偎在她的怀里，就像在妈妈的怀抱，安心自然。
“王院长，我好像和她有缘，我可以把她带走吗”？她不知道自己抱着她站了多久，不哭不闹的孩子，甜甜的依偎在她胸前，时间静止了，很久，时间在动，瞬间，她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王院长眼含着热泪，看着她们的样子，在心里感叹“真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啊”。她当然愿意，小妮儿可以有一个温暖的母亲，可以享受到美好的母爱，她的一生会因为有个家而变得更加幸福。
她当即就把孩子带回了家，才想到，还有很多没有给她准备，她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自己领养了一个女孩子，不到一周岁，她给她取名“余枫”，因为院子里枫叶正红。
母亲懂她，很快就来到了她家，帮她带孩子做家务，她才腾出时间，请人收拾一间属于孩子的屋子，自己则开着车，奔忙在办理领养手续的复杂的路上。
还好，因为有王院长的帮忙，打电话协调各方面的关系，她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安稳地把这个孩子，正式地过继到了自己名下。
“余枫，想想都觉得美，这个字，就该是她的”。十月的天空，澄澈透亮，小区里的树，正变幻出美丽绚烂的色彩。
从今往后，准确地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做了母亲。说实话，这些外在的东西，都是可以通过关系协调解决的，而她，作为母亲身份的转变，并没有那么容易。
为此，她把工作稍微的做了调整，为了和孩子迅速建立起来母女关系，她用了整整一个月，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从早起到晚上，真的是一刻也不舍得和她分开，她想把她全部的母爱，一点不余的倾注给她，她的世界，只想有她的陪伴。
“现在播报一则新闻，在本市最高的日报大厦，有人跳楼自杀身亡，据说是个外科医师，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
她带着孩子从超市回来的路上，车载频道的这一则报道，让她的方向盘突然失控，差点撞到了路旁的护栏上。
“怎么可能，不会是他”。她回头看了一下婴儿座位上惊魂未定的女儿，自己也感觉到一阵的后怕。
“宝贝，没事，没事”。她转回头，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她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恐，撇着嘴，想哭。拉着她的手，安抚她，使她安静下来，才又发动车子，赶回家去。
安顿好孩子，她打开电脑，打开邮箱，一封邮件自动弹出。她急忙点开，昨晚十二点发过来的。
“嗨，你好吗？好久没联系你了，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我要和你说再见了，这一次，不再有意外让我苟活于世，彻底的解脱，才能救赎我，救赎我的灵魂。我知道，你懂我的。
再见了，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值得我和你说永别的人，谢谢你的宽容，你的温柔，你的善良，你的知性，是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唯一感觉到欣慰和知足的。永别了，我的最爱，请允许我表达出来”。
她哭了，她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个从日报大厦飞落的人，就是他，她只是太忙了，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他说，她能救赎他，她无意之中，不，冥冥之中，找到了救赎他的路，为什么他就不能等等她，等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是老天安排的。
她只想告诉他，她收养的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如果她能早一点告诉他，他会不会就不那么极端地选择离去呢？
她去孤儿院的当天，就和这个孩子有着说不清的缘，她想做她的妈妈，她想抚养她长大，就这么简单，所以，当天就抱着她回了家。后来她去办理领养手续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幸运，而且，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原来，两年前，女孩的父亲和十五岁的哥哥，出车祸时，父亲当时就没了生命体征，她哥哥被救护到医院时，脑部出血太多，在做开颅手术时，没能挺过来。
她妈妈失去丈夫和十五岁的儿子时，已经失去活着的勇气了，可是，当她突然发现，自己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时，为了儿子和丈夫，她坚强地挺过了九个月，却因为是大龄产妇，妊娠高血压综合征太过严重，看了女儿一眼就永远的离开了她。
“什么？她哥哥十五岁？做开颅手术时，没抢救过来”？她不太相信地追问王院长。
王院长点点头，说是送小妮儿来孤儿院的亲戚说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她的母亲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原来如此的小，小得如此巧合。她当时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一直因为自己的失误自责，如果他要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会不会能减轻一点内疚感？
他说过，早一天晚上和朋友聚会，喝了酒，而这个男孩被送来时，他正当班，他觉得没有问题，这种脑外科手术，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一直以来，他都是得心应手，救活了多少个鲜活的生命啊。
只是，这一次，偏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在他的手术刀出了意外，院方和家属都没有人提出异议，而他自己，终究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误，如果早一天不喝酒，他绝对不会，手会在手术中，抖了一下。
他和她认识之后，说过很多次，她劝慰他很多次，终究没有将他救赎，特别是这个小妮的出现，那是会让他觉得心安的，唯一的理由，她却没来得及告诉他，她心痛的哭了很久很久。
她的世界，因为小妮，花儿开得鲜艳，阳光总是那么妩媚灿烂。这个小生命的延续，没有救赎到一个自责的灵魂，却救赎了一颗善良温暖的心。
不，世界上，有些爱，也许不需要救赎，她就自然而然地生长在心里，自然而然地鲜活着，在这个并不薄凉的世界。
陌上听风，又名，程程。一缕茗烟叹袅袅，万千岁月自安好。风过陌上拂清欢，雨落西江心更傲。
“人间有爱”作者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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