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声裂肺的哭泣
将人带进烽火硝烟
战争是一部宏大的交响
饱蘸枪林弹雨的和弦
是泪
是血
是痛
是歌
是无悔的青春
在共和国星空耀闪
多年以后
老山已远
中国军人的脊梁
背负着信仰永不塌陷
这是一座不朽的丰碑
唤醒沉睡
这是一座凛然的丰碑
威震敌胆
用生命铸就
用鲜血渲染
不屈的意志
照亮人间
中华在
丰碑即在
熠熠生辉
光芒灿烂
应历史召唤
亮时代利剑
担家国使命
酬壮士志愿
英雄不死
只是归去
一阙骊歌
绕丰碑翻卷
阴霾，会被卷走
黯然，即将翻转
有战争，就意味着会有军人牺牲。中国军人是一个无比闪耀的名字，已经照亮了九十多个四季轮回。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保家卫国；他们的行动很明确，就是夺取胜利。他们英勇顽强，向死而生，奉献青春和热血，捍卫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他们赴汤蹈火，前赴后继，牺牲在战场上，扑倒在战斗中。但是，他们的后继者接过钢枪，担起责任，没有踌躇犹豫，没有畏惧不前。牺牲的战友们，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战友的牺牲，不是无谓的离去，而是为了整个战局的利益。以牺牲小我，换取全面胜利。他们不畏生死的牺牲精神，是取得战争胜利的不竭动力和根本保证。他们是英雄，永远值得我们尊敬和怀念。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南疆自卫反击作战军史上，永远铭刻着他们的光辉形象。左起：2营营长饶前进、团长张发奎、2营副营长李刚纯、4连连长叶占福、见习学员
本文记录的，是我的战友、413团2机连班长杜晓吉、郑吉河，血染八里河东山的英勇事迹。1985年，我们138师413团2机连一分为二，奉命配属4连和6连，分别驻守马家湾、白石岩南洞村一线阵地。在为期11个月的轮战期间，我们2机连胜利完成了配属战斗任务，发挥了重火力打击作用，有力狙击了敌特工的渗透袭扰。在对敌作战过程中，我连两名战士一死一伤。他们分别是：2班班长杜晓吉，10班班长郑吉河。战后，杜晓吉烈士被追记一等功，郑吉河荣立二等功。战争是残酷的！敌我双方为了阻击对方的进攻和渗透，都在战地周围埋设了大量地雷和障碍物。以期在加强防御的同时，给对方进攻人员造成大量杀伤。南疆轮战期间，被地雷炸伤的战例不少。我2机连10班班长郑吉河，便是其中一例。再次打开尘封的画卷，沉埋的思绪将我带入1985年10月。八里河东山白石岩南洞村，是2营6连防区。2机连两个排配属于6连在此排兵布阵，重点防御敌人从1379高地侧翼和马家湾侧翼之间的峡谷带向我方渗透。此地域能否严密防守，牵扯防御作战大局。因为，峡谷一端是我方掌控的白石岩大桥，也是我军战区唯一机动车交通道路。所有人员、物资的运输，都要依靠这条生死交通线承载。白石岩大桥，自始至终都是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急欲拔除而后快。敌人想要袭击白石岩大桥，必须通过这条狭长的山谷。出了山谷宽阔的谷口，才能够进入我军防地。沿着这条敌军特工渗透的必经路线，围绕着这片开阔地，我方布设了6连1排3个班，以及2机连高机5班、6班和重机7班、9班、10班。由此可见，此阵地是我防御的重中之重。2机连10班战友在阵地合影，前排左起：战士牟俊山、副班长李昌元；后排左起：战士李如新、班长郑吉河、战士付洪远郑吉河是重机10班班长，济南长清人，1983年入伍。作为一名有着3年兵龄的老兵，郑吉河班长技战术优秀。全班5名战士在他的带领下，精诚团结，坚守阵地，共克时艰。他为人热情，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工作中事无巨细，以身作则，表率在先。当时，上级要求参战各部队，坚持打持久战，建设战地家园，美化阵地生活。为了搞好阵地建设，郑吉河班长带领全班战友砍竹子，搬木桩，夯基础，很快修建起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适合居住的防御工事。他们精心规划，认真布置，像建设自己的家园一样修筑阵地。在阵地入口处，他们别出心裁搭建起一个山门。门楣之上，书写了一幅对联。这幅对联很醒目，是请2机连连长高普明题写的。左联：镇守南疆我当先；右联：奋勇杀敌建功勋；横批：报效祖国。唯一缺憾的是横联上的木板不对称，短了一点儿。凡事追求完美的郑吉河班长，决心去砍伐一根粗壮的竹子，用来修补这一缺陷。那天上午10：00时，他带领1985年入伍的战士牟俊山一起去砍竹子。阵地周围的竹子，基本上被其他班砍完了。郑吉河班长和牟俊山找了半天，一直没找到理想的竹子。要想砍一根符合要求的野竹子，必须得到离阵地稍远的地方去寻找才行。郑吉河班长和牟俊山离开阵地的时候，高普明连长再三叮嘱他俩：千万别到战线以外的地方去砍伐，那儿战况复杂，小心地雷，别中招了。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巧，说什么，就来什么。郑吉河班长带着牟俊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竹子。兜兜转转，来到阵地外围的峡谷地带。这段线路属于防御区，平时很少有人来。他抬眼一看，发现前方有一片茂盛的竹林。竹子粗壮笔直，生机勃勃。郑吉河班长高兴地说道：“好竹子！就这儿了！”郑吉河班长跳下陡坡，挥舞砍刀砍倒了一棵粗壮的竹子。高大的竹子“哗啦”一下应声倒地，倾倒的一刹那，郑吉河班长突然发现在两根竹子根部，有一枚手榴弹拉线爆炸装置。只要人为绊住拉线，手榴弹就会爆炸。郑吉河班长意识到情况不好，大喊一声：“危险！”迅速将身边的牟俊山用力推倒，并扑到他的身上。电光火石之间，手榴弹“轰”的一声爆炸，顿时弹片横飞。几块弹片击中郑吉河班长的双腿，郑吉河的腿上顿时血流如注。而他保护在身下的牟俊山，安然无恙。看见班长为掩护自己而负伤，牟俊山心疼又心急。不能不承认，牟俊山也是好样儿的。头脑冷静，反应迅速。他忍住眼泪安慰班长躺着别动，抽身迅速跑回阵地，喊来副班长李昌元和其他战友。李昌元和战友们一边报告连部，一边心急火燎地抬着担架赶到现场。李昌元副班长在战前训练中学过自救互救，第一时间熟练地用急救包为郑吉河班长包扎好伤口，又和大家小心翼翼地将郑吉河班长抬往6连连部。走到半路，迎面遇上闻讯赶来的高普明连长。郑吉河班长见了高普明连长，特别说了一句：“我是轻伤，养两天就好了，别让我下阵地。”高普明连长一边察看郑吉河班长的腿伤，一边握着他的手说：“你安心到后方医院养伤，养好伤，我们等你回来。10班的工作，暂时交给副班长李昌元负责。”高普明连长安慰住郑吉河班长，立刻要求大家要以此为戒，保护好自己，守护好阵地。郑吉河班长的伤势，并不像他自己说的是“轻伤”。他先后经师救护所和昆明军区医院进行全面康复治疗，才重新站了起来。在他康复以后，我们413团已经胜利完成防御作战任务，随同67军序列撤到砚山休整。郑吉河班长才与大部队会合，乘坐军列凯旋归营。重机10班在李昌元副班长的带领下，胜利完成了阵地防御任务。接下来，我再说一说杜晓吉班长的事迹。杜晓吉，江苏邳县人，1982年入伍。他脸膛白净，身材高挑，相貌英俊，聪明机智，穿着军装显得特别帅气，让人一见难忘。杜晓吉班长的“粉丝”，已经跨越了班、排、连、营，风靡我们413团。用现在的话说，称他为“明星班长”也不为过。杜晓吉的牺牲，可以说是我413团最为遗憾的事情。他是在部队即将轮战结束、胜利凯旋之际，倒在他严防死守10个多月的马家湾1120高地上。当时，2机连1排所属的高机1、2、3班，在指导员侯庭振、1排长万有富的带领下，全部配属给4连，在马家湾一带组织防御。4连防御阵地和6连防御阵地，其实是山峰与山峰之间的衔接处。每座山峰之间，都有一条峡谷串联起敌我双方作战区域。敌军对我方发起渗透和偷袭，主要就是利用这些峡谷通道。马家湾一带，天然形成着两座山峰的两处隘口。4连连长杨金峰根据阵地地形，将该连3个排分别部署在两座山峰视线开阔、易守难攻的要点上。3个排呈现一字型战斗队形展开，形成横坐标直线上的3个点位。从右向左依次为：步兵3排（与6连防区衔接）防守1179高地、步兵2排防守峡谷地带、步兵1排防守峡谷隘口。杜晓吉班长的高机2班，配属于步兵1排防守1120高地。纵观4连防御阵地，是名副其实的“山高林密、地势陡峭、易守难攻”。4连连指设在山脚下，距离2营营部所在829高地不远。4连是我413团赫赫有名的尖刀连，也是2营营长饶前进、副营长李刚纯非常倚重的一个连队。他们希望4连在防御作战期间打一场漂亮仗，为2营赢得荣誉。 2营营长饶前进，湖南人，军事素质一流，是一位难得的基层指挥员。他个子不高，魁梧健壮，骨子里深具湖南将领特有的火爆和直率。他是一位想干大事儿的人，希望能够带领部队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一展军事才干，实现理想和抱负。 而4连出师未捷，有失饶营长的期望。在马家湾阵地防御作战期间，4连先后牺牲4人，负伤4人，这打击了饶营长打大仗、打胜仗的豪情壮志。为了提振4连士气，饶营长不得已向团首长提议调整。6连副连长叶占福，被火线提任4连连长；2机连副连长刘振臣代指导员，顶替被调到马家湾的侯庭振，以加强2机连组织指挥力量。当时，侯庭振被团部抽调到后方，专门负责烈士善后事宜。此时已是1986年4月6日，距离与友军交接防御阵地为期不远。4连在牺牲3名战士之后，如果按照团的要求稳稳守住阵地，也许杜晓吉班长就不会牺牲。但是，战争就是战争。该来的，它总会到来。2营营长饶前进，此刻内心波澜起伏，很希望在前线的最后时刻，一吐积郁在胸的郁闷，留下一段光辉历程。他决定在步兵1排防守的1120高地，组织一次步、机、炮协同演练，以此提振4连士气。这次演练的主要执行人，就是4连副连长黄龙军和2机连1排长万有富，由他俩具体实际操作。演练以1排3个步兵班为主，2机连高机2班配合行动，营部以2炮连火力配合。演练起始时间，确定在4月6日晚上零时零分。当天晚上，部署在1120高地的轻重武器全面开火。手榴弹爆炸声，轻武器射击声，12.7高射机枪扫射声、迫击炮弹爆炸声，都朝着预定目标打去。顿时，1120高地成为战场中心。当初团长不予执行的攻坚作战命令，在2营全部实现。一切因果皆有缘，世事巧合终难料。就在4连1排按照预定方案进行演练的时候，也算是歪打正着，在1120高地下面当真就潜伏着几名敌人特工。他们的本意可能是前来侦察我军动态，相机实施偷袭战斗行动。如果不是安排这次演练，很难说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敌人特工万没有想到，突然遭至枪炮袭击。杜晓吉班长所在的高射机枪哨位，对敌人特工潜伏之地形成重火力打击威慑。高射机枪喷射出的火舌，向山下目标狂扫。此时的杜晓吉班长和阜南籍战友李栋，也许是打得痛快。杜晓吉班长将哨位交给副班长杜庆良守控，带领李栋移出哨位，以冲锋枪和手榴弹向山下猛烈开火。被打懵了的敌人特工不知就里，趁着杜晓吉在明、他们在暗的有利条件，也以冲锋枪向1排阵地疯狂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在夜暗中特别刺耳。连远远守卫在1379高地上的战友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伙敌人特工毕竟势单力薄，不是我军对手。敌人特工不敢恋战，趁乱打了一阵枪，在夜色掩护下仓促撤离。杜晓吉班长居高临下，已经看到敌人特工射击位置。他举起一颗打开保险的加重手榴弹，正准备扔向敌人藏身之处。没有想到敌人特工射来的子弹，正好击中杜晓吉班长右手腕。杜晓吉班长右手一颤，手榴弹滑落下来，掉在战壕里。杜晓吉班长迅即转身往战壕一侧猛扑，却还是没躲过手榴弹的杀伤。随着一声巨响，加重手榴弹爆炸的弹片飞溅而起，重重击中了他的屁股。杜晓吉班长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躲过劫难的李栋赶紧跑过去，看到杜晓吉班长的半边屁股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鲜血像喷泉一样，“汩汩”地向外涌出。得知杜晓吉班长负伤，正在马家湾连部的2机连副连长刘振臣心急如焚。他不顾被敌人袭击、设伏的危险，摸黑带领营部卫生员王志刚，迅疾赶往1120高地。黑夜中的大山，太高、太陡、太难爬。但是，刘振臣副连长和王志刚，手脚并用一口气爬上阵地。刘振臣副连长和王志刚看到，杜晓吉班长躺在担架上。他大概是回光返照，精神好了许多，睁大眼睛异常清醒地看着刘振臣副连长，说：“牺牲我一人不要紧，能换来全局的胜利，值了！”。随后，杜晓吉班长又拉着李栋的手，故作轻松地说：“兄弟，别难过。我走了，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点儿纸钱。”李栋强忍眼泪说：“班长，你会好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所有的人都想挽留住杜晓吉班长，却终究没有留得住他。山太高，路难行，当担架队将杜晓吉班长抬下山时，他的血几乎流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杜晓吉班长牺牲的消息传来，2机连的战友们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1排3班的武汉籍战友王明钢，端着冲锋枪站在哨位上高喊：“晓吉班长，我想念你！”然后，对着夜空一阵扫射。幽静而又深远的山谷中，久久回荡着王明钢的声音：“晓吉班长，我想念你……”而在1379高地上，2排长王建民倚在指挥所窗口前，用小提琴深情演奏了一曲《怀念战友》。深沉缠绵的旋律，冲击着聆听者的心灵，令人久久不能平静。2营营部战后合影。前排左起：军医连光法、副营长李刚纯、教导员曹范彩、副教导员李纯玉、通信排长董 甫，后排左起：管理员扬金峰、营长饶前进、军医王玉国、管理员王玉良、志愿兵李久生。我们撤离阵地的前几天，413团保卫股长吴利强专程来到1120高地，在高射机枪哨位留下一盒“大重九”香烟。吴利强股长是一位豪放的东北汉子，留下这盒“大重九”香烟的时候却心思细腻。他先是拆开烟盒包装，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唇边，掏出打火机点燃，轻轻搁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然后，把整盒香烟放在旁边。10个月以前，吴利强股长答应过杜晓吉班长，要给他带香烟过来。这一次，吴利强股长是来兑现承诺了！吴利强股长在1120高地高机哨位上坐了很长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默默下山的身影，感动了所有注视着他的人。 杜晓吉班长的牺牲，更加激发起战友们守卫南疆、打击敌寇的决心。那些日子，敌人也就是没有胆敢再向我方阵地靠近一步。否则，我们必定让敌人血债血偿！2018年清明节，作者邵红兵（右一）和战友王刚（左一）、赵传真（右二），在杜晓吉烈士家乡的墓地祭奠1986年4月23日，济南军区与兰州军区交接换防，标志着济南军区胜利完成了老山地区防御作战任务。在为期11个月的南疆轮战中，参战部队取得了巨大胜利。同时，也牺牲了很多战友。这些战友的牺牲重如泰山，他们不屈不挠、英勇作战的精神，将永远铭刻在共和国的丰碑之上，浩气长存，永垂不朽！ ★军旅原创文学与您一路同行★
【作者简介】
邵红兵，湖北武汉人。1985年138师413团2机连战士，参加老山轮战，荣立三等功一次。1987年退伍回武钢工作，自学新闻专业，本科学历，新闻作品多次荣获“好新闻”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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