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悠悠药草香

 

高

雪

漫步在如诗如画的唐岛湾，凝望那一只只小小的皮划艇出没在波涛起伏间，任疲倦的眼无羁无绊地融入那悠远的湛蓝……

1992年8月底，镇中心小学入学报到第一天，喧哗嘈杂的人群中，知性娴雅的阿姨白衣长发，静静牵着你的手站在礼堂前；你身穿旗袍落落大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般亭亭玉立，不忧亦不惧。

一年级，我们村的孩子因为不是从中心幼儿园上去的，又被高伟、高玉虎两位带着绰号的老大难留级生，给影响了老高家学生在班主任刘桂香老师心目中的智商水平，大家望着刘老师多少都有点胆怯。除了杨华和王勇，我们村其余的十五六个人全姓高，于是每次刘老师训斥几个后进生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啰嗦一句：“你们山王的同学幼儿园学的字太少，生字听写成绩总不高，白姓了这个姓儿。”村耻俱耻，我成绩是我们村同级里最好的，在刘老师面前却也感觉卑微。你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也是班主任刘老师口中的学生楷模，屡受表扬却不骄不躁，谦和谨慎平易近人。我仰慕你，那种天真无邪的仰慕，觉得你满是优点，慨叹你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积极磁场，如同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长莺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源源正能量。

多数日子是爷爷接送我上学放学，也有时我和高绪凤一起步行去上学。快到学校时经过你们家，有时就进去喊着你一起走。很喜欢你家门前那一席竹子，那几抹青翠的绿意至今仍如行云流水般萦绕心田。你家爷爷是位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在靠街的厢房中开了个诊所，偶尔放学后跟你去玩，常看见爷爷在为病人把脉，小孩子不懂事，觉得慈祥和蔼的爷爷把脉的样子神奇而玄妙，总胆小好奇地默默观望，至今历历在目。你家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放学后我们喜欢跟着你去玩耍，悠悠的中药气里弥漫着多种花草的气息，馥郁馨香。

二年级，数学老师郭长秀担任了我们的班主任，你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刘桂香老师因为某学生事件不再担任班主任，加上幼儿园教育随着年级的增长不再显而易见，我们村同学也就少了些被刘老师贬低的机会。不辜负爸爸对我的学前启蒙，班主任郭老师发现了我的天赋，提拔我为数学课代表。我受宠若惊，被提拔了反而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对之前的数学课代表王慧同学，我感觉夺人所爱似的尴尬不已，可师命难违。我想对王慧说声对不起，好在她活泼开朗又不失温雅大方，并没有因大权旁落而置气于我，下课之后反而微笑着提醒我该去办公室抱作业了。看见她那抹温雅的笑颜，我悬了一节课的心才放下。

其实在我心目中，数学课代表这个职务的魅力远不及你这个优秀女孩儿对我的吸引力。我不是个热衷权力的小孩儿，却为有幸能与你搭档老师的左膀右臂而荣幸不已，因为从此我便有很多机会单独与你在一起。每当老师喊我们一起去办公室，你会主动牵着我的手，我们谈笑自如似一幅和谐的姐妹图。我们一起收发作业，一起被老师挑去帮忙批作业迎检，一起被老师喊去她宿舍帮忙打开水。想来真是有趣，那时候大家为老师干活儿都争先恐后，每次被老师点名喊出去，同学们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仿佛我们是去领奖。

有一次周五放学时老师发现班里的窗帘脏了，全班同学都举手抢着洗窗帘为班级做贡献，老师从一片小树林似的举起的手中点了四名同学，每人带一条窗帘回家洗，除了咱俩，还有高涛和胡莎莎。只记得硕大一面窗帘被我费劲塞进了书包，并用单薄的肩膀背回了家，一路艰辛后已是筋疲力尽，妈妈心疼得为我代劳。后来周一早上，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逐个展示那四面洗好后洁白的窗帘，并对我们赞不绝口，然后让个儿最高的高伟和高玉虎将干净整洁的四面窗帘全挂在了窗户上，从此我们便被美其名曰“爱劳动爱班级的优秀少先队员”。当我为人师后才知道，其实那时老师很清楚是家长代洗的，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将硕大的窗帘洗得干干净净？老师利用孩子的纯真童心将原本复杂的班级劳务巧妙地化为简易又激励的赏识教育。

我们那个班被郭长秀老师带了一年，她接手时我们是一群呆呆笨笨的小屁孩儿，二年级结束时我们全班精神面貌积极向上，卫生和纪律评比都全校第一。那一年里，每逢自习课老师不在，由我协理你一起来掌管班级大事，我们俩前后位，又是老师的左膀右臂，班级秩序之好都成了高年级的榜样。为了奖励我们，隔段日子郭老师就要拿出一节自习课或数学课来为我们讲故事，她为我们讲的第一个故事是《麦子是从哪里来的》，而今我也只记得她讲的这个故事，那时是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可能是老师讲腻了，也可能是有意锻炼我们，故事课上让同学们上去讲故事。我胆小紧张，站在讲台上时就将原本清晰的故事内容表达得吞吞吐吐，

而你却落落大方，总能不怵地将多姿多彩的故事娓娓道来。下午上课前的午间，王慧、李萍、高迪等同学都来到咱们的座位周围聚集着，大家轮流讲故事。那个教室的一隅充满了童真的唯美画面，直至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于尘世的纷杂中每每想起就能绽开无忧的笑颜。

三年级，刘桂华老师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李霞老师担任我们的数学老师。新学年重新排位，老师竟把我们分开了，你的位置离我远了，我与小富二代兼淘气大王薛东凯同桌。他聪明伶俐却不爱学习，上课捣乱打扰我听课，下课老抄我作业，甚至把我的作业到处传给别的同学抄袭，将我的作业本或卷子弄得褶皱不已。刘老师教我们写日记，我写的第一篇日记竟一气呵成二百字，内容就是不愿与薛东凯同位。真情实感的抒发，竟令那篇稚嫩的流水账日记有趣又精彩。语文课上朗朗读书声，老师找薛东凯到讲台前谈话，问他为何老捣乱，是否不愿意与我同桌，他说很愿意和我同桌。老师说必须调位，问他除了我，还愿意和谁同桌；他先后选择了孙兆辉、逄锦帆和金光东三位同学，结果他们仨全都不愿意和他同桌。

过了几天，老师只好把薛东凯调到了最后一排，自己一桌，而将中学校长之子逄锦帆同学调为我的同位。逄锦帆当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喜欢调皮捣蛋，常与我右侧的毕旺华同学一起合伙捉弄我。有一次上课我被点名回答问题，回答完后坐下，他俩竟把我的凳子给撤了，我差点坐在地上。还有一次中午午休，轮到逄锦帆执勤，与前来我班检查纪律的比我低一级的我亲堂弟高帅合谋，将一张观音菩萨的彩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熟睡中的我浑然不知，午休结束的铃一响，我径直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抱作业，哈欠连天的老师们见了我的菩萨样儿便哈哈大笑。课间我离开座位去找你，趴在你身边寻求安慰，心想我长得跟你一样高该多好，那样就可以到后面跟你同桌。你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女孩儿，也是我梦寐以求成为同桌的人，遗憾的是直到五年级分班，我们都没有同桌过。

四年级时的五一假期，我们一起去石门寺玩，你带着你隔壁叔叔家的堂妹，我和同村的高淑娟，咱们四人一起在石门寺门口拍了张照片，留下了稚嫩淳朴的笑颜。那一年，我们笑得天真而灿烂。1996，距今已整整二十年。翻看这张旧照片，却仿佛就在昨天。

五年级分了班，你在一班，我在二班。一墙之隔，我们不再形影不离。慢慢地，原本亲密无间的我们生疏了起来，偶尔碰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起，只能相视一笑或微微寒暄。我望着你的倩影，想能与你分在同一个班该多好，想能回到二三年级该多好。然而，我是一个欠缺主动的人，无论内心多么细腻都不善于诉诸口语。好在每次我们相逢一笑，我内心都如沐清风如饮甘泉，或许儿时的高山流水只能任幼小稚嫩的心灵寄语云烟。

六年级时我们各自代表自己的班级执勤检查学校纪律卫生，每周一你去我班里喊着我，然后我出去，我们一起挽着手，从一楼到三楼，执勤检查全校所有班级的卫生，到了彼此的班级，总率先为对方班级打个优。

初中我们邻班，你是六班，我是五班。

2001年初中毕业，你去了一中，我去了五中。

后来你去了河南读大学，我留在了青岛读师范。

再后来，你大学毕业回了青岛开发区工作，我去了重庆读研。

2013年五一假期，我跟春儿及梅姐一起去瓷器口玩，在古色古香满眼是传统和民俗文化的镇子里，逛悠在多姿多彩的临街店铺间，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古雅饰品，大快朵颐地嚼着甜到骨髓的玫瑰糖，情不自禁地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禁慨叹原来是掀起了小学四年级时跟你一起在石门寺庙会上玩耍的童年记忆。

歌乐山麓，嘉陵江流水潺潺，逝者如斯夫，我心中满满的都是对辽远的海的思念。面对天各一方的苍凉和永恒，你是否会有同等的心灵失重？

毕业后我回到了开发区，你却去了崂山。

你的房子就在石油大学旁边，每个周末我和丈夫一起去石油大学餐厅蹭饭，我总会想起有一位发小知己，她屋在旁边却身在崂山，我们十几年来天各一方未曾谋面，在心底对彼此深深的惦念却有增无减。

真正的友情，并不需要经常见面，疏于联系却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我们偶尔会在网上聊天，互诉生活中的欢乐和忧伤，互相勉励和安慰。每次与你聊完天，我都感觉生活中除了浓浓的雾霾还有暖暖的阳光，即使有时被生活折磨得绝望，经你一番开导劝慰也会豁然开朗。如儿时那样淡泊恬静，过了而立之年的自己仍不思进取无欲无求，近两年来身体不好，更是没了向上的追求，活着就好，只愿安康。

每次去医院看病或去药房抓药，儿时好奇地观望你家爷爷把脉那一幕常浮现在眼前，同时出现的还有童年的欢声笑语和你美丽大方的清朗笑颜。每次周末晚饭后从大珠山回开发区，经过美丽宽阔的滨海大道，望着车窗外那五彩缤纷的灯火，想起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我对世事厌倦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们天真无邪的童年，你超凡脱俗的容颜，我们纤尘不染的友谊——此去经年，沧海桑田，遥想儿时你家门前那几株翠竹的悠悠绿意，我就觉得生活不再无趣，余生也不再步履维艰。借花献佛，念一句席慕容的诗：在暮霭里向你深深俯首，请为我珍重，最终，世间种种，终必成空。

吹面不寒杨柳风，漫步唐岛湾看那美丽的碧海青天，看那玉雪无瑕的白玉兰袅娜着洁白的芬芳，海岸线一去百里，处处弥漫着岁月含英咀华后的悠悠药草香……

作者简介：高雪，开发区七中教师，从小喜欢阅读与绘画，沧海一粟，静观世间桑田沧海，默览书中古往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