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的心结

文/耿方华

回家过年的日子里，晚上就睡在婆母的炕上。躺在被窝里就和婆母聊起了年后的打算：“娘，年也过了，您还是和俺一起回黄岛吧！住到停了暖气您再回来。”“不去了，往后一天暖和起一天了，再说，住不了几天就来你爹的周年坟了，我就不来回地捣鼓了。”就这样，年后婆母没跟我们回来。

       正月二十四给公爹上完坟，我们坐在客厅里喝茶。这时，二哥又商量婆母去他家住些日子，也被婆母拒绝了。看着已经驼背的婆母，想着前些日子她常念叨的那句：“都说儿子的家就是自己的家，我怎么感觉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啊。”婆母说这句话时的无助，想想就心疼。公爹的离去，让干练的婆母变得迷茫而彷徨。

     昨天下班刚回家，老公就对我说：“刚才大哥来电话，说娘生日去二哥家庆祝，提前三天，时间定在这个星期天。”“好啊！咱娘终于想通了，年纪大了，老人家生日就应我们做儿女的操办啊。”不管在哪个儿子家过生日，都会办得热热闹闹的。婆母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受尽了艰辛，把四个儿子培养得个个出类拔萃，着实不易。

       婆母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领着他们兄妹四人，生活异常艰难。在婆母的记忆里，下过海、种过地，整劳力干的苦力活，婆母都干过，在如此环境中长大的婆母，从小就格外懂事、能干。

      一九五五年秋天，已出落成大姑娘的婆母，在亲戚的介绍下，认识了刚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公爹，英俊潇洒的公爹既是党员又是军医，在那个注重阶级的年代，优秀的公爹就是婆母最理想的选择。同时，公爹也喜欢上了漂亮、稳重的婆母，就这样两人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定了亲，并于第二年春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第四天，公爹就接到了去北大荒护送移民的通知，从北大荒回来的公爹又去了潍坊医学院上学。在那个交通不便、信息缓慢的年代，家里的事情都压在了婆母柔弱的肩上。婆母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强的心，大情小事，婆母一一扛下，家里家外婆母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在外上学的公爹没有了后顾之忧。

几年后，四个儿子相继出生，公爹毕业分配在灵山卫医院，工作上忙碌加上离家又远，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趟家；家中的婆母既当娘又当爹，一个人在家拉扯着四个儿子，白天去生产队里干活，晚上回家缝衣、做饭、推磨、推碾，好在四个儿子都很懂事，从小就知道孝顺娘。

饱尝生活艰辛的婆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四个儿子能像父亲那样，风风光光地考上大学。当年的农村，家长都不注重孩子们的学习，受过高等教育的公爹，有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尊重，他的思想也感染着婆母，再忙也要严抓儿子们的学习。婆母的辛苦换来了丰厚地回报，竟一年送出去两个大学生而轰动了街坊四邻，儿子们的优秀，更是母亲的骄傲。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曾经干练的婆母已成为耄耋老人，一点小事都要考虑半天，对自己的晚年更是彷徨。去年冬天，婆母来俺们家小住，身体还算硬朗，但精神状态已不是从前，少了开朗的笑容多了几分愁容。

刚来的两天，我只当是婆母想公爹的缘故，观察了些日子，觉得婆母还是有心结，心结打不开，婆母的心情就不会舒畅。有时晚上正看着电视，婆母突然会冒出一句“唉----你说我到不能动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娘，您又想到哪里去了？有儿子有媳妇您还愁啥？”

“我到哪里都住不下啊，感觉哪儿都不是我的家。唉，你说我不是要得老年痴呆吧？”

“娘啊！您怎么光想这些没影儿的事，您身体这么好，不可能得那样的病，放心吧！”

有时，婆母还会无缘无故地掉眼泪。每看到这些，我做儿媳的心里也跟着难过。婆母性格刚强，我们平时说话都很注意，生怕一句话说不好惹得她不高兴。“唉，怎样才能帮婆母打开心结呢？”
      

年前，我刚下班回家，婆母就跟我说：“后天你大哥来黄岛，我顺便跟着他的车回家吧。”

“娘，您就在这里过年吧，等天暖和了我们再送您回家。”

“不行啊，今年是你爹走的第一年，过年家里不能锁门，有讲究的。”

既然婆母说到这里，我也不好再挽留，只有帮她收拾东西，做好回家的准备，小年的前一天，大哥把婆母接回了老家。

婆母回家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娘俩聊天聊到半夜：“娘，往后您要把心放宽，不要老钻牛角尖，也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了，看看咱这个大家庭多好，儿孙们也都孝顺您，这不都是您的福气吗？”

“唉！这些我都知道，就是有时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眼泪就忍不住了。”

“俺哥哥们回家接您，您不去；俺四弟回家接您，您不去；您自己在家心情又不好，您这不是给儿女出难题吗？现在您的儿子、媳妇都上班，不可能光在家陪着您，只有把您接到身边孝敬您，您也给儿女一点孝顺您的机会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来走走，到这个儿子家住些日子，愿意了，再到那个儿子家住些日子，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您的儿子都很优秀，您的儿媳妇也一样的。”

“现在我想明白了，过了年我想哪个儿子了，我就去哪个儿子家住些日子。”

“这就对了！和儿子、媳妇说说话，心情自然就舒畅了，我们做儿女的也就放心了。”就这样一直和婆母聊到半夜，总算帮婆母扫去了心中的阴霾。
      

其实，老人家内心的彷徨，无非就是怕自己老了，给儿女们添负担，又担心儿女们冷落她。只要我们做儿女的方方面面体贴她，真心实意地对待她，老人家的心结自然而然也就打开了。

作者简介：耿方华，胶南泊里人，现家住黄岛街道辖区。经营茶行，爱诗歌，爱阅读。喜欢用文字写出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