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畦春葱今又绿

吴元海 | 文

去年，在朋友的园林里觅得一方小地儿，栽下十几行小葱儿，没怎么管，任自由生长。近日发现门前的柳枝柔了，像极了姑娘长长的柔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地方。周日，寻山路而来。

山路蜿蜒，进得园来，但见十几行小葱儿已经从枯败的叶子中伸展出嫩绿的新叶，探头探脑的，可爱至极。来到畦边，将畦内杂物清除，铁锨培起畦陇，担两担水，慢慢把水浇进去，青青的葱喝饱了水，仿佛又长高了一些。微风吹来，我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小时候的春天里……

小时候，娘经常吩咐去菜园子里拔葱，到了园里拔了葱，剥去葱皮，用手捋捋葱叶子，直接送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大口嚼着吃，微辣带甜的葱刺激着你的味蕾，直到把一棵完整的葱嚼进肚子里，才觉得过瘾。我们都喜欢这样吃葱，如果把葱洗了吃，感觉水淋淋的，那种辣中带甜的独特味道就淡了许多。葱，在园子里吃够了，才拔起一些回家交给母亲。葱在母亲手里用处很多的，为父亲置办酒肴就是其中之一。

 

八零年左右，父亲在阡上村东边三里地的“五七干校”工作，每个周六晚上是必定要回家的。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弟兄几个就盼着父亲快快回家，因为不仅父亲可以给我们讲《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 等听多少次都听不够的战斗故事，更让我们期待的是，父亲回家后母亲会改善全家的生活。

父亲是喜欢喝两口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置办酒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在农村，很多家庭主妇会为此犯难。然而，母亲总是变着法儿地给父亲做两个小菜儿，让父亲坐在炕上，端着那小小的白瓷酒盅，悠然地喝酒，欣然地品菜。我最小，在父亲身边忙不迭地催着父亲快喝，我好给他的酒杯里倒酒。父亲总是笑，也不时地夹一筷子菜喂进我的口里。

 

春季里，父亲骑自行车回家，有时的车把上会挂着用稻草系着的几个八带蛸，我总是急急地跑过去取下来，交给母亲，母亲将蛸洗干净，上锅煮熟，与春葱一起切段，拿豆瓣酱来拌了，葱叶儿的绿、葱白儿的白、蛸的淡红都被裹上一层薄薄的豆瓣酱，葱的草本香和小蛸的鲜味被豆瓣酱的酱香很好地揉和在一起，就着饭吃起来，感觉这个世界的美好都被自己拥有了！吧嗒着嘴巴，眼睛搜索着被切成小段的蛸爪子，抢到了一块，得意地、摇头晃脑地吃着。抢不到小蛸，夹一筷子小葱，觉得也是惬意得很。父亲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看我们弟兄 “你抢我夺”，绝不批评我们的，有时候，他还故意把自己发现的蛸头从底下翻出来，任由我们弟兄“抢来抢去”，好开心啊……

 

父亲最喜欢吃面条，不用说，每个周六的晚餐必定是面条。母亲把面和得很硬，要醒好长时间，再把面条擀好，母亲说这样做出来的面条儿才更劲道。吃面条，不能缺少的是鸡蛋卤子。那时候没有大棚蔬菜，春葱是最早可吃、也是最方便的青菜，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的小菜园里栽一些，一开春就可以吃了。母亲把葱切碎了，打上鸡蛋，加点阡里虾酱拌匀了，大锅烧热，油温升起，倒入拌匀的食材，随着吱吱啦啦的爆锅声，母亲不急不慢地用大铲子在锅底把小葱鸡蛋摊成薄饼，待两面被煎成金黄色了，再加上适量开水，盖锅一会儿，虾酱小葱汆蛋的卤子就做好了。

 

吃面条时，用勺子舀了浇在面条上，那滋味——葱的清香、虾酱的咸鲜、面条的面香混合在一起，随着面条中的蒸汽升腾起来，撩拨着你的食欲。端起碗来，想细嚼慢咽，又控制不住鲜美的诱惑而狼吞虎咽，等发现自己的肚子圆了，才发现今天吃的饭真是顺口啊，却又想不起什么味道了……母亲在一旁问：怎么样？我们弟兄面面相觑，说不出什么，拍着自己的肚子说：撑死了！母亲啊，总是笑啊笑……

周六晚上吃过晚饭，我们照例缠着父亲，让他讲《小兵张嘎》、《野火春风斗古城》。母亲，洗好了碗，就开始准备明天的早餐，一准的是小米稀饭和葱油饼，那上面一层米油的小米稀饭和金黄金黄的葱油饼……

一畦春葱今又绿，无限暖意在心头。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给父亲拨通了电话。明天，我要带父亲来小菜园子转一转看一看。

作者简介：吴元海，胶南理务关人，1975年因父亲工作关系，举家搬迁至现隐珠街道阡上村，阡上村成为了第二故乡。一名乡村教师，喜读书，爱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