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温柔

文/王海英

我出生在农村。早年，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回不了两趟家。是娘用打鸡吓唬猴子的方式，把我们姊妹四个拉扯大。在那个年代，光是一家人的生计，足以将她所有的精力耗尽，所以从来不记得娘抱抱谁、抚摸过谁，也不会轻声细语说话，当我被别的孩子欺负了、摔伤了，回家从来不敢让娘知道。在我的印象里，娘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大嗓门、成天吆吆喝喝的，没有温柔的一面。哥哥和姐姐们可能都习惯了，从来不敢在娘面前撒娇。

唯独我，抗争！一直在寻求母爱、父爱和姊妹亲情！

小时候曾学着别人坐在地上搓脚耍赖，让娘被迫同意我跟她去生产队刨花生，那是那个年代不多的福利；曾在大冬天试探着将被娘用内衣包裹着冰凉的脚，悄悄伸到娘的身边取暖；也曾在夏天娘不让浪费水时，为了清凉，在院子里打一池子水泡澡，听到娘回家的声音，在狂奔逃窜时来不及躲避，将家里养的小鸡仔踩死后，吓得一天不敢回家；也曾把娘擦干净准备安装在木窗棂上的玻璃踩碎，顾不上穿衣服，在姐姐们的掩护下，大冬天赤脚“逃命”……

那些狼狈的童年趣事，像电影一样历历在目，唯独寻不到娘的温柔。

 

 

今年农历六月二十八，是娘79周岁生日。九月二十九，是娘去世三周年！

在娘去世后的近千个日夜里，我不敢去回忆。尤其不敢回忆娘中风倒下后躺在炕上最后的83天。做父母的都知道，一个初生的婴儿，从下生到会翻身，需要3个月，然后一天比一天强壮能干。而娘中风倒下后的3个月，从开始自己会翻身，到后来连背过身去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自己完成，恰恰跟婴儿相反……慢慢的许多镜头模糊了。但娘的手最后抚摸着我脸的那一幕，今生难忘！

2014年中秋夜，夜凉如水，我从不沉的睡眠中醒来。月光洒在炕上，明晃晃的一片，炕上只有我跟娘。因为娘是肺癌右侧占位，只有左侧肺叶供给她虚弱的呼吸。为了保证娘的呼吸，睡觉时我就将娘搂在怀里，让她向右侧身。醒来时，我发现娘的左手抚摸在我右边的脸上。娘的脸背着光，恍惚中，眼神是注视着我的脸，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叮嘱我。我将右手覆盖在娘的手上，用力回握住，泪水却洒落在枕头上：娘，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想说：老三你要好好过日子；您想说：姊妹终究比两平世人强；您想说的很多，但您已经无法说出口。抚摸着娘骨瘦如柴的手，我终于感受到她的温柔……

 

 

43天后，娘看了我最后一眼，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让我只有凭借回忆，回到做女儿的时光。

娘！女儿想您！每次上坟时，我都无法接受那无温度的黄土下，就埋着您倔强的遗骨。我不敢去老屋，因为迎面而来的全是您生活过的气息。三年了，您的灵魂可已经离开？ 如果来生您还是我娘，就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算是约定。可好？

作者简介：王海英：出生于柳花飞絮的柳花泊（灵珠山）。岁月变迁，初心不改。缘得有缘，一生陪我破茧化蝶，无怨天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