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园遐思

张怀全

 盛夏蝉鸣，酷暑来袭。最近，网上出现一个有趣的新段子：“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你把空调关掉试试？”暑假蜗居在家的我，即使关了空调，也不会害怕，因我有一方小菜园陪伴，清凉着一夏！       

我的小菜园约有十个平米，方方的，原是小区东南角的一块荒草地，看着可惜，开垦做了菜园，屈指一算，已经打理了三个年头了吧。

每个早起，我循着沾满晨露的小径走向小菜园，去松松土拔拔草，像伴着晨读声踏进那熟悉的校园。蹲下身来，我会先从豆角架下摸出我的小手锄，划开菜畦里返润了一夜的土层。绿色的菜叶婆娑，时有露珠滚落，滴在果实上，又滑到地上，润泽着刚刚锄过的新土。

 一夜不见，湿漉漉的地上旺长的扁豆、茄子、辣椒、黄瓜、小葱、生菜、西红柿……它们都变了模样，一棵棵精神抖擞，伸展着自己的腰肢，舞动着墨绿的叶子，展示着累累果实，令人喜爱。为了能长出更好的蔬菜，今年春天在撒播种子，或栽植幼苗时，非常注意合理密植。因为播得太密，长得太拥挤，不利于每棵菜充分地吸收光照；播得太疏，产量不高。育人亦如此，管得太紧，没有空间，容易叛逆，而管得太松，没有规则，不会成正果。

菜园虽小，我有设计。像在班级安排学生座次一样，都会依着各种蔬菜长势的高矮，按低中高自东往西排序，这也避免蔬菜间互相遮挡阳光，让其充分接受光照。万物生长靠太阳，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看，绑扎在竹片上的西红柿，挂满了拳头大的果实。因为是露天种植的，它不像温棚里的火红一片，而是青的、淡青的、黄澄澄的、红艳艳的挂满了枝头，像跳跃着的孩童，成长着……看那几个鲜红透亮的西红柿，多么像课文《番茄太阳》里描述的那个小女孩的笑脸啊！记得那天，在引领孩子们研读课文时，孩子们无不被这个心地善良、无私无畏的盲童所感动。在有感情朗读时，不少女孩子泪花闪烁。真希望他们初心不忘，今后把爱的种子撒播人间！

瞧，与西红柿等高的茄子们，一出生身上就披上紫袍，高高地挂在茄子“树”上，个个油光发亮。今年的茄子苗，是邻居李大爷给的，是一种叫“线茄子”的优质新品种。你看，它们细细长长的，从架上挂落，好似条条淡紫的流苏。茄子营养丰富，被称为“黑色食品”，可以蒸煮炸拌着吃。我最喜欢吃“炸茄盒”了，“食好”如我的学生们一般。这帮学生啊，每当嗅到伙房里炸茄盒的味道时，上午最后一节课就上不安顿，若下课铃声一响，座位上立马会骚动起来，就连十秒钟也不容许你拖堂，即使你敲着讲桌大声吼着：“我再强调——最后一个重要问题！”也无济于事。后来，也只好顺着他们，时不时提前个半分钟下课，给他们带来个意外的惊喜！也许细心的人都会发现，固执的豆角秧子全是自己逆时针缠绕在架子杆上，而不是怎么缠就怎么缠。即使你按顺时针强行帮其缠绕上去，过一段时间，它们还会先慢慢退下来，然后再逆时针重新缠绕上去，仿佛要与人赌气一般，没有一点顺从让步的意思。这或许在提醒我们要顺应自然规律处事吧？

看那里，乳白色的辣椒花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开放了。辣椒栽有两行，一行朝天椒，红得似跳动的火苗；另一行羊角椒，宛如羊角玉器一样精致。辣椒虽辣，有益身心，胜于吃药，辣椒也是我最喜欢吃的蔬菜了。还记得，今年儿童节上，以班长紫涵为首的十二个学生，自编自演的歌表演《辣妹子》，以优美舞姿，征服了评委，一举夺得学区汇演节目一等奖。但是，在排练的日子里，有一个女孩因身体太胖几次被小伙伴排斥出团队，欲换新人。这胖女孩郁闷地连上课都走神。带装彩排那天，从学校借来了演出纱裙服，在试穿时，她胖胖的身子几乎穿不上去，我只好把她的那套纱裙偷偷带回家让妻子将腰围处放宽松。妻子找来线团，却找不到缝衣针，我才想起：谁家这几年还做针线活儿呀！我只好连夜骑上电动车跑了好几个村庄小卖部才买到一包缝衣针……正式演出的舞台上，不知内情者，根本看不出这个女孩的服饰与其他演员有什么不同的了。辣妹子们舞动着一串串红辣椒道具，用曼妙的舞姿赢得了师生阵阵掌声！自此，胖女孩脸上又露出久违的微笑，变得更加活泼了。

晌午，我会遁入绿阴如盖的菜架下庇荫，享受着清爽。扁豆像坐在秋千架上，柔软的叶子是它的裙子，缠绕的藤是它的卷发，金黄的花是它的发结；豆角开花了，最底下的已经结了小豆角，弯弯的粗细不一，甚至还有的顶着刚谢了的花；攀爬在架子上的黄瓜藤上面吊着一根根带刺儿的瓜，好像有点高傲，你的胳膊肘触到它，会感到丝丝的痛。这一架子黄瓜秧子长得高矮不同，仿佛我的徒儿一样，有勤有懒。爬到半架的都结出两三个瓜了，而矮的瓜秧才离地一拃。每当看到矮苗，我就像照顾班级的学困生一样，会另外拔一根竹竿为他们另辟生长空间，特立出支架，避让开旺苗的遮挡，多让其接受一些阳光和雨露。

再跨过三四步可绕到小菜园北面看看。由于得了夏季的充足的阳光和水分，善于匍匐前进的瓜儿们，迅速抽蔓伸秧。浑身长满毛的冬瓜，大的有个娃娃那么大，小的也有枕头那么大；南瓜藤上顶着小黄花的瓜儿冒出来了。由于两种瓜在一个区域，不知是当众亲昵，还是互撕扭打，争夺起地盘来，它们的藤缠绕在一起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经是难解难分。趁着阳光炙热，茎蔓变得柔软，正好可以理顺。有些学生何尝不是一条条的瓜藤呢？班里的马永顺和杨昊这俩孩子是同一个小组，一个来自单亲家庭，一个是留守儿童。一次，他俩因争抢卫生工具打了起来，班委都拉不开，我匆匆赶过去用力才拉开，但不知道被谁的小手，在我的手背上挠出一道血痕，像被这瓜藤锯了一样痛。我把他俩带到办公室，令他俩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没有给予疾风暴雨，而是首先肯定了他们为集体利益着想的优点，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俩都很快承认了错误，抚摸着各自的伤痕跑回教室。中午陪餐时，我却远远地发现他俩已经相好如初，马同学正在把不愿意吃的花卷馍给了杨同学，杨同学则把吃不了的水果给了马同学。看到这里，我摁了一下自己手背上的创可贴，忍俊不禁，感叹道：这真是两条扯不断理还乱的“青藤”啊！

当骄阳西斜，一天的暑气始散，这是我采摘劳动果实的时刻，然后饭桌上就有了享用不完的绿色美食：凉拌黄瓜、黄瓜炒鸡蛋、丝瓜汤、西红柿汤、番茄酱、红烧茄子……

常言道：体勤不会冷，心清自然凉。在离开校园的漫长暑假里，有美丽而丰实的小菜园陪伴，让我忘却了酷热。从此相信，人生有爱，心里有景，灵魂有皈依，就是幸福！

作者简介：张怀全，年半百，在自己的家乡泊里镇西部村小教学已经30多年，爱家乡，爱亲人，爱学生，常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