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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山里樱桃
文/杨晓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九上沟的樱桃红火起来了。随后，整个山里的樱桃也都跟着火起来。其实，山里的果树绝不仅仅有樱桃，“春日樱桃夏日杏，秋有板栗冬有柿”。很久以来，杨家山里的果树就盛名远播，坡上沟底、路旁地堰随处可见，可谓规模盛大，品种繁多，更重要的是得益于这儿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所有的果实味道都要比山外的更加鲜美。用父亲的话说：“集体时候咱山里果木就出名。”
据记载和民间相传，明洪武年间，我们杨氏家族从“小云南”始迁此处，定居繁衍。600多年来，勤劳的山里人利用山区地势，遍植樱桃、杏树、板栗、柿树等果木，使得如今的杨家山里花果满山，百年老树更是虬枝盘曲，蔚为壮观。资料显示，仅九上沟景区里就有樱桃树一万余棵，大部分是自然形成，其中百年老樱桃树达1000余棵。
生长在山里，我的记忆里很早就有樱桃的存在了。那时候，山里七个自然村——东南崖（有个“南坡”是属于东南崖的）、西北庄、大下庄、墩上、上沟、黄泥巷、墨禅庵（一般认为墨禅庵不算山里的，因为姓氏和其它六村不同，俺老父亲却坚持己见，所以我也算上墨禅庵了）。
九上沟（那时我们叫上沟）和墨禅庵是樱桃最多的。为什么呢？当然得益于有利的环境了。铁橛山、月季山、睡牛山，鼎足而立，首尾相衔，形成一片蜿蜒狭长的谷地，杨家山里诸座小村就散落在这静谧的谷地里，四面小山环绕，冬暖夏凉，九上沟和墨禅庵尤其如此。它们一个在向阳暖坡上，一个在静谧山沟里。周围小山庇护，八风吹不动；四季山泉灌濯，阳光永不老。有爱的秀美小山庇护着樱桃树，却绝不会阻了阳光的温暖。
于是，温暖的阳光、甘甜的山泉水、清新的空气、山上特有的沙质土壤共同造就了鲜美无比的山里樱桃。小时候可供品尝的美味不多，能够果腹已是幸事，如果有幸吃一次樱桃，简直能把舌头吞下去！
山里的传统樱桃品种，是小指甲盖大小的那一种，我们称之为樱珠。这个名字比樱桃更贴切更富诗意。小小的果实润泽艳丽，晶莹剔透，确实如珠似玉。或橙黄或深红，丰沛的果汁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流进口里，流进心里。时下的樱桃品种越来越多，什么大红灯、美早、黑珍珠、黄蜜......应有尽有，我却一直偏爱我们的樱珠。回家时问老父亲山里什么时候就有了樱珠，父亲这个老山里只是语气很重地反复强调：“那可早了去了，老社会时候就有了！”至于这个“老社会”老到哪里去，他也说不清。
春天里花事连绵，春光美艳，各种果树次第盛开已是最美的风景。杏花的淡雅，桃花的浓艳，梨花的清冷，都足以自成一景。这里面，樱桃树的花最不起眼，人人都想着涉桃花溪，赏梨花月，遇杏花雨，近年来为了这些花几乎踏遍山里的所有山路小径，却很少有人在意是否有樱桃花风吹起。
樱桃花是一种素朴的花儿，说粉不粉，说白不白，不属于任何一种明艳的色彩，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元代方回的《樱桃花》一诗说：“浅浅花开料峭风，苦无妖色画难工。十分不肯精神露，留与他时著子红。”就是说樱桃花在料峭的春风中开放，苦于没有艳丽的色彩，很难把它画得工巧。
樱桃花不作娇媚之态，不炫妖艳之色，却开得最为繁密，挨挨挤挤挂满枝头。一阵阵轻风拂过，满枝的樱桃花微微颤动，一缕缕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散，氤氲心田。尤其现在山里漫山遍野樱桃树，开时如花海涌潮，如云蒸霞蔚，蔚为大观，诚如刘禹锡诗云“樱桃千万枝，照耀如雪天。”
一阵阵春风起，樱桃花轻盈飘落，花落未成殇，这密密的花朵凋谢后，换来的是簇拥挨挤如同碧玉的小小果实，飘来的是下一季美好的光阴。毛茸茸的青涩果实在枝上孕育，春日阳光涂染，细雨滋润，由青变浅黄，变浅粉，某一天惊喜地发现，樱桃红了！樱桃红了，与郁郁绿叶相遇，真是人间最好的芳华，是一阙诗意的美丽。轻捻一颗放入口中，酸酸甜甜，如沁心脾。樱桃与舌尖的缠绵，品到的是琼浆玉液，留下的是如醉如痴。不愧是北方春果第一枝，这是初夏里最鲜美的水果，这是春过后最甜美的铭记。
小时候，父亲从墨禅庵老友家精心挑选挖来小苗，在地阡上栽了几株樱桃。“鸟偷飞处衔将火，人争摘时踏破珠”，闲暇时光邀三五好友来品尝，那种骄傲和满足，那些欢笑和惊喜，在一年又一年的轮转里成了久远的记忆，更是贫乏岁月里熠熠生辉的快乐记忆。
时至今日，那几株老樱桃树还在每年无怨无悔默默无闻地结着甜美的果实，每个春末等待我们携孩子老人、故交旧友前来品尝。树下的欢笑是给我们最美好的馈赠。
樱桃成熟是在小满前后。老人们说每到这个时节就等西南风了，刮一晚上西南风，就能刮熟樱桃。“花看半开最美丽，酒饮微醉得雅趣”，小满时节，是一年最好的时节；小满，是生活的智慧。人生，小满最好。
小满时节吃樱桃，品味一种留白的谦逊与恭敬，品味一种花未全开月未圆的境界。小满，一切刚刚好，流年微醺后上一份樱桃小点，品尝初夏的酸甜滋味，最是可人。这个时节景色也最为清新，山色也最为撩人，携亲带友山里去，品美味，赏美景，不亦快哉？
如遇春雨解风情柔柔飘洒，那更是无边的美丽。绿叶间红红的樱桃似一粒粒珍珠，凝着晶莹的露珠盈盈欲滴，“小堂深静无人到，满院春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这样的意境是那样清新、静谧，让时光凝滞，让心境柔软。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是时光流逝的感伤，是最美光阴的铭记。辛弃疾的《菩萨蛮·席上分赋得樱桃》里说：“香浮乳酪玻璃流，年年醉里尝新惯。何物比春风？歌唇一点红。”玲珑美玉举世无双，樱桃的美艳也足以让人销魂。
伸颈昂首伫立在树下，或者干脆挽袖子爬到树上隐在碧叶间，指尖托着果把儿轻轻一推，一整串儿晶莹润泽的樱桃就摘下来了。老农们总是殷殷嘱咐连把儿一块儿摘，一是便于暂时贮存，一是有利于明年结果。
看着竹篮里渐渐满起来，那种快乐难于言表。不时丢一颗进口中，细细地品味着，轻声慢语，齿颊芳香，享受这一季美好的光阴，用红红绿绿、深深浅浅的色彩妆点过于苍白的心情，用不紧不慢、松散随意的心态缓和紧张的生活节奏。诗意不都在远方，眼前的静谧也是一首歌。
时光埋下轻浅的记忆，卷起荏苒的画轴，乡村阡陌之韵，山野疏林之美，便都在眼前。时下的人们如此热衷樱桃采摘不正因此吗？
山里的樱桃种植发展得可谓红红火火。现在几乎家家都要种上几棵，即便不为赚钱，也可以邀请亲朋好友共同品尝生活的美好和情味。那些会吃会玩的饕餮食客们早就吃出了经验，要想真正吃到樱桃，会早早地联系一户人家，到地头园里采摘。
樱桃的枝叶根花果核都可入药，其广泛的效用难以一一表述。相传如果樱桃吃多了胃不舒服可以吞食几颗果核，虽有专家跳出来辟谣，山里的老农们却深信不疑。我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能吃到胃不舒服得在地里蹲多久啊？樱桃的甜美可见一斑。无论如何，在浓荫和果香里消磨一个长日，让我们的生活简单明洁，淡泊宁静，让所谓的波澜晦涩远去，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一季樱桃红，一段流年醉。山里的樱桃红了，邀你来采摘一段人生的闲适和甜蜜，你，来不来？
作者简介：杨晓华，黄岛六中普通老师一个，爱养养花弄弄草，更爱品读美丽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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