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站

文/丁树峰

一场秋风，吹落了树叶，把我的思绪吹得好远。一场秋雨，淋湿了落叶，淋得好乱，零落成泥碾作尘。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路灯照在树上投下的斑驳影子……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临近开学了，梦醒的时候总是感叹时光匆匆，暑期太短，到了秋天总是害怕秋风扫落叶，但又知道这是个收获的季节，更懂得了“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意境。于是就起床写下点儿……    

马上要送孩子去上大学了，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30年前，我求学的时候。那时，家里穷，为了早日挣钱养家，早日捧上“铁饭碗”，我没读高中，作为一个学习还好的初中毕业生，为了实现离开农村，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一朴素的愿望，报考中专，成了国家包分配的中专生。毕业之后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转为非农业户口。这两个条件，对当时家里很穷的我和父母所产生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离开农村，在城市、工厂或者单位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每月领一份稳定的薪水，是当时的梦想。现在看来，就是眼光短浅，当年的这一决定还不如“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来得逍遥自在。 

但当时， 国家包分配的诱惑太大，禁不住，于是，经历了中考前的入选和紧张的中考，30年前的夏天，我收到了长春一所中专的录取通知书，我成了我们的小村庄的第一个中专生，我们村那些年真的也不出人才，在当时，那可犹如范进中举，轰动一时的，那可是农村迈进城市的门槛啊，在乡亲们羡慕的目光中，那种感觉甭提多美了。还记得我的一个叔辈婶婶总是教育她孩子：“你看看恁那个爷爷家那个大大，多么争气，好好学着点儿。”如今的我那个侄儿在美国读了研究生，在北大读了博士，现在在北京工作。去年见面时还说这个是榜样的力量！惭愧惭愧。

因为要送孩子上学，不由自主就想起来了爸爸送我去上学的场景。在经历了最初的兴奋后，因为家里穷，虽然那时候上学花不了几个钱，而且上学还有生活补助，家境贫寒的我也是很节约。要开学了，为了省钱，父亲还是决定不送我去学校，让我自己去，因为一张车票得几十块钱啊。我收拾好了行囊，那时的行囊就是铺盖卷，一个编织袋里装着四季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捎着脸盆，真不知道那时候的父母怎么想的，脸盆完全可以去长春买啊。想想也是一种幸福，不觉得苦，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就这么离家上路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还是因为牵挂，父亲送我到胶州火车站，那时候都是绿皮火车，记得很清楚的，车次是106次和108次，青岛到通化对开的，胶州是路过站点，临时停车，青岛始发站，到沈阳倒车到长春，车很慢，因不是始发站，又是开学季，一般在胶州火车站上车没座位，要站着的。那时候火车慢，况且……况且……况且的况且的，一路要走近两天一宿。火车快进站了，爸爸帮我拎着编织袋，我背着铺盖，顺着进站的人流检票进站，爸爸被堵住了，因为没票，可能不舍得花几块钱买张站台票，我从爸爸手里接过装有衣物的编织袋，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爸爸说：“爸爸，你回去吧。”我看到父亲眼里的无奈和忍住的泪水，忙回过头，怕自己控制不住，回首时泪水已经顺着眼窝流了出来。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车进站了，好不容易随着人流被挤上了火车，那时候车一到站，人就一窝蜂地往上挤，说被挤上火车一点儿都不为过，我人小个矮，那时候的人上火车那是一个挤啊，没经历过那个时候的人可能永远都体会不到。上车后，我一看车厢里满满的，连走道里都站满了人，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铺盖卷和编织袋放到行李架上。因是小站，停车时间短，这时候列车广播员已经开始了广播：“旅客朋友大家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预祝大家旅途愉快，一路顺风；各位旅客，请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列车前方到站，高密车站。”我擦了擦汗，瞅了瞅行李架上的行囊，目光随之望向窗外，猛地，我心里一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爸爸，对，是爸爸！爸爸感觉割舍不下，补了一张站台票，进站送我来了。他正焦急地在每节车厢找我呢，我的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大声喊道：“爸爸，爸爸……”这时候父亲也看到了我，眼里满是惊喜，看着父亲的眼神和满脸的汗水，我不知道说啥好，爸爸也只是看着我，嘱咐了一句：“孩子，到了写信啊。” 
    

随着火车一声长鸣，列车启动了。我挤过身边的人，急忙把头探到窗外，看到父亲正朝我挥着手，随着列车运行速度越走越快，渐行渐远，我看到父亲仍在向我挥着手，父亲的身影渐渐模糊了，我的泪水也模糊了双眼…… 
    

时光荏苒，转眼三十年了，父亲也离开我二十多年了，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已经去了比远方更远的地方，我虽懂父爱深沉不易觉察，但那一幕幕场景却历历在目…… 

思绪回到了现在， 忽然记起来龙应台《目送》里的句子：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时代不同了，我们那时就那么点儿眼光，如今社会在飞速发展，而今我的孩子也要远行，去追逐诗和远方，那我就告诉他，去追吧，别回头！愿孩子，思维更为敏锐，眼界更为开阔，格局更为高远，发展前景更为远大……

作者简介：丁树峰，1970年生，山东青岛黄岛人，在上学时，曾任校翠园文学社副主编，喜爱文学，爱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