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人
文/韩 伟
图/牛鸿志
过去，在农村有一门赊货生意，有赊鸡赊鸭的，也有赊锄镰锨镢的，本故事说的是赊刀赊锅。
在一个闷热的中午，有一个叫韩震波的小孩子想到村西龙泉河里洗澡，见大街口围着一圈人看热闹。小震波挤进人群，发现地上铺着一块红布，上面摆着许多锃明瓦亮的菜刀，旁边还扣着一摞铁锅。一个身材精瘦、面色黝黑的汉子一边镗着刀一边吆喝：“赊刀——，赊——铁锅唻——！”
小震波看赊刀人玩刀的手法熟练，还口中振振有词，不禁喊了一声：“好刀！”
赊刀人抬头见一小孩，面貌清秀，很是喜欢。于是顺口问到：“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子摸了一把头说：“俺叫韩震波。”“韩震波，震——波——”赊刀人一怔，正喃喃自语，忽听震波爹唤儿回家。
赊刀人忙喊；“哎，这位大哥等一等”，顺手递上一把菜刀一口铁锅说道：“大哥，这菜刀跟铁锅你拿去用就是了，俺这会儿不要钱，只跟你啦几句呱，等俺说的应验了，再来收钱。要是俺说的没有谱，这刀锅就算送你了，不要钱。”
震波爹被他的话打动了：“你说。”赊刀人说：“大哥，等到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的时候，俺就来拿刀钱和锅钱。”
这时，看热闹的人都哄笑起来：“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这人疯了吧？”一旁有人打趣说，“点灯不用油，烧腿。耕地不用牛，用驴呗！”顿时，地摊上的刀锅被人哄抢一空。赊刀人只是逐一问了姓名，也没作任何记录。
震波爹对赊刀人说：“大晌午怪热的天，到俺家喝碗水去。”“中，那俺就不客气了。”就这样，赊刀人到韩震波家喝了两碗水，临行前对韩震波说：“震波，俺教你个顺口溜：“初一到十八，一天一天雨；铁柱子烧火炖木鱼。见了金，别动心；见了灾，别退避；旧锅也救万万五。”
十年后，村人依旧用油点灯，用牛耕地，只是韩震波从少儿长成了大小伙子。
这年春天，已有多半年没下一滴雨，老人们都说生平仅见的旱年。村边的池塘干枯了，附近的龙泉河也断流，坡里的庄稼眼看没指望了，人们开始寄望于龙王庙。这时的庙内，人流如梭，香火缭绕。
四月初一这天头晌，人们还被炙烤得难受。到了晌午，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太阳。一丝凉意刚过，接着就是倾盆大雨。人们奔走呼号：“龙王显灵了，龙王显灵了！”甚至乡里长老们商议应该每户抽丁轮值龙王庙，直到四月十八龙王大祭。
据说，村边柏树林里栖息着黑白二龙，与百姓为邻，互不侵扰。二龙除行风布雨外，安采天地之灵，将成正果时，天劫降临。法仙人祭出法刀，将白龙斩首，黑龙忙借雷雨遁去，只是被斩下一条尾巴。人们为了纪念黑白二龙，在二龙栖息地盖起了龙王庙，庙里的柏树叫龙柏，二龙喝水的泉眼叫“龙泉”，龙泉所在的河流叫“龙泉河”。
黑龙逃到了遥远的北方，隐身于一条黑水江，隐姓埋名。因为远离家乡，别离白龙，黑龙就给自己取名为“离”，当地百姓误传为“李”。因为没有了尾巴，大家都亲切的称其为“秃尾巴老李”。
黑龙特别眷念白龙，每年四月十八日，黑龙都要回乡祭拜。每当到这天，龙泉河上，总会有几朵黑云飘过，淅淅沥沥地下些雨，人们会说云是黑龙的踪迹，雨是黑龙的眼泪。
今天又是四月十八，开门便是滂沱大雨，龙王祭也泡汤了，但轮值龙王庙的规矩不能变。韩震波接过爹递过来的一棵白菜和几个窝头，也没个蓑篱，顺手拎起一口锅顶在头上就出了门。背后隐隐听得爹说：“唉，这是当年赊的那口锅，赊锅的人说话真是没个准。”
韩震波顶风冒雨来到龙王庙，见昨天值守的人没法回家，一看都认识，是邻村老贾家铁柱子。临近中午了，雨还不见停，铁柱说；“震波老弟，我这也回不去了，蹭你顿饭吃怎么样？”震波爽快地说，“中，没有问题，那你烧火去，我去敬上香。”说罢，两人各忙各的去了。
贾铁柱在偏殿一角，用几块青砖支好锅，用脚踹碎几块烂木头当烧柴，生火炖起了白菜。就在开锅准备撒盐时，“噗嗤”一声掉进锅里一物。铁柱低头一看，竟是一块雕着鱼纹的朽木，因年久失修脱榫滑落。
贾铁柱哈哈一笑：“震波，有鱼吃了，我给你炖了木鱼。”
韩震波听说炖了木鱼，脑中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十年前的那段顺口溜：“初一到十八，一天一天雨，铁柱子烧火炖木鱼……”
正疑惑间，忽听外面“轰隆隆”一阵闷响，俩人赶紧往外看去：山洪暴发了，浑浊的洪水如千军万马般咆哮着横冲直撞而下，场面相当壮观。韩震波跟贾铁柱都惊呆了，一时不知怎样才好。
“哗啦啦”又是一声巨响，龙王庙前的土丘塌了一大片，突兀地露出一个圆形泥块。在雨水冲刷下，渐渐露出黄澄澄的光亮。“金锅！金锅啊！”贾铁柱一边喊着一边狂奔前去，抱起金锅放在胸前，狂奔而去。
韩震波正看的目瞪口呆，“咔”一声霹雷，模糊中见一道闪电击中了金锅，贾铁柱也随之跌入浑浊的洪流滔滔而去。
再看那金锅扣着的地方，顿时涌起数丈高清流，周围的泥土在不断塌陷，喷涌也有增无减。
“海眼，海眼开了，东海水要倒灌了。”韩波震一闪这个念头，就觉不寒而栗。他环顾一圈，来不及多想，拎起铁锅就径直向那海眼扣去。
水流如猛兽一般翻腾着冲撞着，韩震波用出吃奶的力气，紧紧抵住锅底，冲天大喊：“我叫韩震波！铁柱炖木鱼，今天我来啦——！”
喊声一出，空中几朵乌云径直压了下来，韩震波立觉飞来神力，硬生生的把铁锅深深地钳入泥土中，就像上了锔钉。
雨过天晴，泉水不再喷涌，而是涓涓流出。洪水也瞬间消退，河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韩震波松下一口气，便觉筋疲力尽，昏昏然跌倒在泥水里。
朦胧间，飘来一个皂衣人，自称姓李，本地人士。言说，“此次大水，是东海水来改河道，每三十年一次。天命难违，多亏你舍命护一方安宁。否则，方圆百里都要跟着遭殃。”
韩震波急切地问：“你是赊刀人吗？”皂衣人飘然而去，远远传来回话：“他是我的一个故人，一锅换一刀，恩怨从此了，罢了，罢了。”从此，四月十八龙王祭日，就难得一见云雨了。
等村民来到龙王庙时，谁也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见洪水在龙王庙前面冲出了一个水湾。人们在一条水沟里找到了贾铁柱，就像睡着了一般，嘴角还挂着笑容。大家都说他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溺水而亡。
后来，人们再到龙泉河里挖沙子时，每一铁锹上来的沙子都是金光闪闪的。
再后来，葛姓人家常年在此看庙，并在湾旁搭舍而居，名曰“葛家湾”。
附记
历史如河，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自先祖韩俊，于明正德元年（公元1506年）居龙泉河畔，立户成村，距今已五百余年。作为韩氏后人，感恩龙泉河，今搜集民间传说，融合在一起，写下这富有神话色彩的故事，感念龙的传人。现今，龙泉河畔的人们，早已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了，不知是否还有人相信赊刀人的传说？但愿人们心存敬畏，万事由简。
文/韩伟
简介：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一个性情中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平平淡淡人，龙泉河边出生，十三中里求学，不成气候，虚度光阴。
图/牛鸿志
简介：青岛西海岸新区教师。作品曾获第十届全国美展山东展区优秀作品奖。山东省青年画院画师。微信号：HuaLaoShi1226（花关索）。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刘培蕊
校稿：王培仁
复审：裴 珊
发布：陈 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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