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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丨牛皮鞭•红围巾(12)

牛皮鞭·红围巾

12

 
 
 
 
 
 

  马是牵回来了。不,应该说是拖,或者是拽回来的。它从早上进了饲料以外再没吃食,胃里已经空了。所以青草对它来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你滴,什么滴干活?”拽回马来的日本军官,看见杏儿不停拔草,流露出不理解的神色。

  “你的马饥困了,给它预备的。”杏儿怕他听不懂,连比划带解释。过后满地划拉划拉一大抱,放在马嘴巴底下。接着打扑了打扑身上的土,抿了抿秀发,仰起韶华灿烂的笑脸。

  “吆西吆西。我们滴,快快滴……”骑兵中队长,哪里经过这阵势。以前搞过的中国花姑娘,不是哭天嚎地不肯就范。再不就是怒目圆睁,抹脖子上吊。

  这次杏儿没让他失望,转过身让他从身后抱住。又很自然地在他怀里扭了两扭。就在手指触摸到杏儿的腰带之际,猛然间,杏儿脱离他的怀中,转身又指向他的马,做出拴马的动作。

  “得拴起它来呀,再跑了咋办呐?”

  马上领会了——尽管他的悟性很高,可当他环视完毕四周之后,很无奈地向杏儿表示:

  “没有滴,树滴没有,木桩滴没有。”此时他后悔修建骑兵营时,没留下一两棵树木。

  “你滴,可以这么做滴。”杏儿装作略加思考之后,向他推荐了个别出心裁的建议。并做了个将缰绳系在腿上的动作。

  不知是他没听懂,还是在犹豫不决。总之杏儿见他迟迟不行动,为了坚定他的信念,她嘴里提醒着“太君”,顺手牵过马的缰绳,弯腰蹲下。

 
 
 
 
 
 
 
 

  “吆西吆西,吆西吆西……”你还别说,军人就是麻利。嘴里念完“佛语”的瞬间,裤子也就扒下来。顺手铺展在地上,又一腚坐下,两腿伸直,你爱绑哪只腿,就绑哪只腿吧。

  杏儿拴马的技术异常娴熟。为了表现对工作的认真负责,特地在缰绳与骑兵中队长脚脖子连接处,牢牢地打了个万人难解的死结。

  “嗳哟,风水先生,拾粪呐?”距离老远,俩长相还能说得过去的媳妇,从镇方向朝小槐树林,边走边招呼风水先生。

  “是啊,没事瞎转悠。你们这是去哪儿?”风水先生好像是在搭讪,却暗自庆幸自己明智。

  “俺呐,到小树林看看,剜点儿荠菜什么的。”其中一个答道。

  “哦。眼下春荒,糊弄点儿添补添补也好。不过你们去别处吧,小树林附近有日本人放马……怎么着,不信?我刚从那里过……”风水先生漫不经心地聊着,眼睛却不住地四下扫描——突然他话锋一转,“你们看!”说着手指向俩媳妇身后。她们回身转望,只见一个小黑点正朝这方逐渐拉进。骑速虽不是很快,但轮廓渐渐显露,是日本骑兵!俩媳妇由不信转为吃惊,木讷讷不知如何是好。

  “快回家,赶紧的!”风水先生的低声呼喊,唤醒了她们。她们这才手忙脚乱地返回原路。

  “回来!找死啊!别走原路,走这边!”风水先生用粪叉子,指着西边那片灌木,“钻进去,快!”

  当她俩消失得没了踪影,风水先生这才和风细雨地,趋向那棵两人抱的老笨槐。老笨槐周边,有眼很深的枯井……嗨,瞧我这记性,前文已经交代过了。

  “吆西吆西……”前方传来的声音,居然是日本人对某事物的赞语。纳闷和质疑,使风水先生警惕起来,他开始仔细侦查。他陪老伴瞧郎中回来,已是申时过近一半。安顿好老伴以后,便操起粪筐和粪叉,超近路赶向贩马客坟地——所谓近路,只不过是常年没人走的灌木丛。

       爬上小山包包,他一眼瞭见骑兵中队长从杏儿身后搂住她。这抢眼的镜头,令他大吃一惊!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来晚唠……他正想来一个虎跃,冲下山化解这场危机,却被两声“吆西”打断了思路。随着镜头的推进,他意识到,杏儿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这丫头的心机太不寻常!总该帮她做点什么……这时候远处有几个剜野菜的农妇,进入他的视野,他有了主意。

 
 
 
 
 
 
 
 

  这个问题至关重大!

  于是急忙撤退,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由镇上通往小槐树林的必经路口。

  戴眼镜的文职,跟骑兵中队长分手之后,并没去兵营报到。而是心中腾起一阵的嫉妒!狗日的汉语说得非常流利,在骑兵联队担任翻译,及保管机要文件。这次出行主要是帮助同伴,翻译文件上的中文。完成任务之后,还要去另一个中队传达。占有异性的欲望,在送给同伴不怀好意的笑声中断那一刻,伴着妒火同时燃起。

       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只知道自己享受!我也去凑凑热闹……不行,这家伙喜欢吃独食。万一惹翻了他,在他哥哥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他妈的哭都找不到坟古都儿……这家伙重新做了预测。半路上抽烟喝水,磨磨蹭蹭。估计他赶到现场,同伴也正是提上裤子的时候,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踏上寻找开心之路。

  “问你呢,老头!你他妈的耳聋?”他一声问话过去,没有回应,还被蔑视地瞅了一眼,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四眼儿”大为光火!“唰”地一声战刀出鞘,怒火凝聚在刀尖上,在马上居高临下,指着风水先生破口大骂!

  “嘿,小子,中国话说得挺地道。是汉奸?还是日本种儿?”风水先生故意拖延时间,所以跟“四眼儿”不冷不热地扯皮。

  “管我是哪里!快说,有没有个日本军官打这里经过?又去了哪里?!说不说!不说我劈了你!”四眼儿晃了晃手中的战刀,威胁风水先生。

 
 
 
 
 
 
 
 

  “吆喝,劈了我?你得有那本事。你下马,赢了我手中粪叉,我就告诉你。”风水先生慢条斯理地,扬了扬手中的粪叉,逗他说。

  “这可是你说的。老东西,那我就送你上路!”四眼儿年轻气盛,不把风水先生放在眼里,竟然忘了来这儿的目的。单腿下马,脱下外衣,轻装上阵拉开架势,与对手较量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发现四眼儿是个出色的草包。就知道举起刀来,竭尽全力往下劈,没有第二招。不和他耍了,干脆填他井里算了。这是风水先生从远处见到他时,就为他选好的墓穴。于是装出不敌的败像战且战退,以此迷惑他。周旋到井边附近,风水先生瞅了个空挡,侧身躲过猛来的一劈,跳到四眼儿身后,抬腿一脚踹向他后腰。前冲的惯力,身后的动力,迫使四眼毫不犹豫地跳进井里“做客”去了。

       难得啊,这口井还是康熙爷,征北年间屯兵于此,号令将士们为解决饮用水,模仿葫芦体型造建的。如今虽然存水量不多,但足够上帝在里面生养的、那条很大的游体动物消费的。那条很大的游体动物,早在一年前,已经消化了两个日本士兵,现在正等四眼儿无偿赞助。

  战场打扫起来并不麻烦。战刀不要,手枪不要,上衣不要,公文包——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再说。两份铅印文件,一份日文,不太懂。一份中文,是日方截获中国骑兵的电文。还有几张印满日文的纸,大概是日本骑兵的战略部署。这可是个不小的意外收获,必须马上交给组织。

       将文件仔细叠好,仔细揣进怀里。其余的物件统统丢进枯井。然后骑上四眼儿的战马,与杏儿会师去了。然而当风水先生到达贩马客坟前时,那副惊心动魄的骇然场面,令他目瞪口呆!

  那个万人难解的死结打完之后,杏儿开始下一步工作。工作是按程序来的,有条不紊按部就班。

  第一步,以最快的速度,把骑兵中队长的刀、枪及上衣,归拢起来扔到远处。

  第二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裤子——光着屁股,毕竟不体面。

  正准备着手第三步,从不到两丈远处,扔给她几个略带疑惑,及很不耐烦的单词,

  “……巴嘎!你滴、什么滴干活?快快滴!”

  原来骑兵中队长解脱完身上所有累赘,微闭上眼睛提前体验着即将到来、盼望已久的“性福”生活……良久不见动作,睁眼一看,这个女人正在提裤子。于是便狂舞着,大幅度摆动着双手,

  “不要滴!不要滴!脱掉滴,脱掉滴……”随着呐喊翻身爬起,打算冲上前协助她、重新脱下那条该死的裤子。却不想,由于没有半点精神准备,被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大地。这也难怪,情急之下忘记脚脖子用来做拴马桩了。

       那匹马情绪也恶劣了,同样在没有半点精神准备的情况下;而且正大口嚼着新鲜草料,脑袋突然被拽直的缰绳扯向一边,心情自然是糟糕的。于是,它忿忿地打了个响鼻,脑袋一个回甩,又把主人拖回原来的位置,继续从事它的嚼咽工作。

  “攮恁娘!给俺等着!!!”尖锐的呵斥声,比骑兵中队长的音阶,提高了八度。杏儿由原来天使般的神态,一下子转变为西游记中,所有雌性妖怪的总代表。声腔由原来的昵昵燕语,一下子转变为所有雌性山大王、发号施令的总代表。这两个“总代表”,足够他认真学习,认真领会的。吃透了两个,“总代表”的精神之后他才意识到,情况的危机和严重性!带着崩溃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爬起来,不敢怠慢地,运用灵活的手指,去解脚脖子上的绳索。

  然而杏儿并没理会解扣人的表情和动作,继续进行她的第三步行动。她心里有数,那个死结是贩马客传授给她的。曾经演练过成千上万遍。自己解也得一袋烟功夫。就凭他,哼哼,解到天黑也白搭。

  食用供品取出之后,“鞭王”就被杏儿握在手中。

 
 
 
 
 
 
 
 

  栓扣结构的特殊性复杂性,让日本军官感到恐惧和绝望!可是求生的愿望催促他,必须摆脱目前困境。他寻找战刀时,才发现他的随身物件,早已荡然无存。万般无奈,只能手牙并用起来。

  “嗨!别再瞎忙活了!”这时杏儿站在埋头苦干的家伙面前,冲他面门,抬腿给了他一脚!

  

  一只穿带绣花鞋的小脚,恶狠狠地踏在“日本军官”的胸膛上。他胸膛上方挂有一条黝黑色的皮鞭在抖动,

  “你滴,看看滴。这个滴,明白?”杏儿一脸阴冷地问道。

  “啊!……”眼睛瞪圆的瞬间,也禁不住大叫,嘴里冒着鲜血。同时,他脑海中泛起一年前,兵营起火的惨烈场景。就是这条鞭子,几乎让他全军覆没……他幡然醒悟,如今这条鞭子,是来寻仇的!

 
 
 
 
 
 
 
 

  “你滴,它滴,什么滴……”

  尽管语无伦次吐字不清。杏儿也能听得出,他所表达的含义。无非是,你和这条鞭子有什么关系?于是杏儿一手托着鞭条,指着他的鼻梁开腔了:“俺今日叫你死个明白!俺是你开枪打死那个人的媳妇!你打了他七枪,今日俺抽你七百鞭子!哈哈哈!马大哥啊!恁睁开眼看看,看看这该死的祸害,是怎么掉进俺手里的!哈哈哈哈……”积怨已久的仇恨,伴随着突来兴奋,一起释放出来!

  杏儿仰天大笑!

  笑归笑,可她并没放松警惕。那只脚依然稳固地落在那人的胸膛上。而她脚下之人,想趁她得意之际,尽全力扳住她脚踝企图将她抽空,摔她个仰面朝天。面对脚下人的举动,杏儿似乎并不在意。她轻蔑地笑了笑,握鞭柄的手一扬,鞭条在空中挽了个花儿,然后轻飘飘落下,鞭梢就点中脚下人的右眼蛋子。“嗷----啊……!

  杏儿这只调皮的小花猫,决定把这只耗子精心调教一番。一脚、两脚、三脚……每一脚发狠力喘向他的肚子,他啊着喷出的血一口接一口。第七脚还没实施,那倒霉蛋,便浓缩成只大虾了。几次挣扎起身想与杏儿较量,都被她镇压下去。

  脚下之人皮开肉绽。通身上下写满横竖撇捺,不见红的地方不多了。执鞭人挥舞长鞭,凌空跳跃有些时间了。感觉有点累了,稍加休息再履行诺言——目标七百鞭子。

  耍够了,送他上路!

  

 
 
 
 
 
 
 
 

  她收起鞭王挽好,摆放回供桌石上。拿起那条珍贵的红围巾,藏在身后。走到正在吃草的军马身边,对它轻轻说,“麻烦恁帮俺个忙,俺不想伤害恁,可没法子……”说着牵它到马头冲小槐树林方向位置,突然从身后转出红围巾,用力抖擞了两下子……

  陡然间那道强大的红光,毫不留情地刺向那马的眼球。它一愣,然后一鸣惊嘶咆哮起来。接下来尥开四蹄,疯一般地拖着正浑身痉挛的主人,冲向长满利牙的小槐树林……

  “嘘——”杏儿长吁了一口气,又为马儿祈祷。俺对不住你,愿老天保佑你死不了——她当然知道受惊的马假如没人驽驾,会无休止地狂奔下去,不是撞死,就是跌进悬崖摔死,或者掉进水里淹死……

       她在寻找着,寻找着……那些斜斜着面儿的小槐树茬儿,经过近一年的风雨洗礼,变得干又硬。用来解剖软组织,那可是应心得手。沿路看到了许多撕碎的、大小不等的、肉块儿、肉片儿、衬衫布条条儿、脱落的骨骼、扯断的大小肠子,有的挂在草上,血淋淋地,既恐怖又扎眼!

  “啧啧……”杏儿咧着嘴发出惊艳的叹噓。找到了,心、肝相距不远。她扯断一根灌木枝条,用它串起两样器官,回到贩马客坟前,郑重地摆放在墓碑正中前方,然后双膝跪下高声喊道:“马大哥,你睁开眼看看吧,俺把那畜生撕碎了,给你报仇了!”说完放声大哭……直到哭晕过去。

  场面混乱,血迹斑斑。杏儿斜倒在墓前,闭着眼睛,泪痕满面。风水先生一看吃惊不小!但当他仔细观察完周围的一切后,提着的心,也就慢慢放松了。风水先生得出结论是:

       这丫头是块料子。

  不过得有人调教。

  出息好了是个巾帼英雄。

  出息不好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女土匪头子。

  风水先生边思考着边俯下身,揩去杏儿腮上的泪水,轻轻地唤她:

  “丫头,醒醒,该回家了。家里有好多人等咱们呢……”

小说连载丨牛皮鞭·红围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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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来来

简介:青岛市黄岛区人,潍坊市临朐柳山卫生院退休职工。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成员。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隋清运

复审:裴    珊

发布:姜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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