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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LINGDONG
语
九十年代初，在六汪镇驻地大街上，悄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这是一个流浪少年，年龄大约十一、二岁，身高一米三左右；体型较瘦，模样不算清秀，但也不恶人；嘴巴稍大，右侧有颗龅牙向外突出；说话少言寡语，口齿不清，但很爱笑。
谁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叫什么，怎么来的。有好多人问他：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他总是笑着，呜呜啦啦也说不明白。人们觉得他说话像说外语：“你说的是英语？日语？还是法语？”他回答好像重复着“法语”的意思。有人就问：“你叫法语？”他笑而不答，人家就以为他的名字真叫法语。一传十、十传百，从此大家都管这个流浪儿叫“法语”。
法语白天在街上流浪，到垃圾堆里捡拾可充饥之物，晚上就在供销社、照相馆、饭店、银行或医院的楼底屋檐下过夜，从不离开镇驻地。时间久了，大家发现他诚实心善、不偷不抢，就有很多热心人主动给他送吃的、穿的。有时饿了没东西吃，他就到附近农户家、机关门口或单位伙房溜达，但从不开口索要。人们心领神会，便拿点吃的给他，有的也领回家让他喝点热水、吃顿热饭。
我因为给他送过几次馒头，彼此成了熟人。路上相遇，他老远就朝我笑。我一般先问“法语吃饭了没有？”他没吃的时候会说“木易”，我便回家拿点吃的给他。他不会撒谎，不饿的时候会回答“起呀（吃了）”，脸上还会露出酒足饭饱的高兴神情。
法语在六汪镇待久了，大人不嫌弃，小孩也不欺负他。随着接触人的增多，他慢慢学会了说一些词语和短句，也可以用简单的话和人们交流；他还学会了抽烟，学会了打扫卫生、搬运货物、收拾物品等一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儿。
每逢大集，法语就会到集市上主动帮人家装卸、搬运、看摊、拿拿递递、撑个购物袋儿什么的；平常时候，他就在一些单位门口打扫卫生，在街上帮助商贩照看水果蔬菜摊位。人们给吃的就拿着，不给也绝不随便吃、拿、要东西。知道他喜欢抽烟，人们有时给他几块钱买烟，有时给他买点饭。
法语跟镇上的居民都熟悉了，人们发现，尽管他说话不太清楚，但他的行为表现并不痴傻。夏天我常在书店门口乘凉，顺便玩保皇扑克。书店刘经理夫妇、政府老徐夫妇和我，三家正好凑一局。法语看见就逛荡过来观战，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嘴里嘟囔“一对，一对……”，开始我们觉得他是说一对一对的出牌，后来才明白他是说我们夫妻一对一对的。我们问什么意思，法语指着我们：“他和她（一对），他和她，他和她……”说得准确无误，绝对没有张冠李戴、乱点鸳鸯，我们不由得齐声赞叹。
由于条件所限，法语大多时候不洗脸，甚至几天不洗一次，但他的穿衣打扮，不像一般的乞丐脏乱邋遢，反而穿得板板整整、有模有样。他的衣服，冬有棉、夏有单，随着季节及时更换，单衣穿脏了也自己洗洗。冬天有人给他棉衣、毯子、被子，也有旧毛衣毛裤、军大衣、呢子风衣、大盖帽、鸭舌帽、三大扇棉帽；春秋有西服、领带、衬衫；夏天有人送短袖褂、汗衫、背心、裤头、短裤、凉鞋。我经常见他西装革履，一本正经地走在路上，俨然一位上班的白领青年。
他没有、也不会用手机，但消息非常灵通。镇驻地周围的村庄死了人，他必到现场。因为村里办丧事时，出殡那天有个扛大伞的活儿，报酬二十元、还有一盒烟，司事客都会把这个活儿给他留着。还有，出殡前一天下午吹鼓手就会到丧主家，一直要吹奏到第二天。这个阶段每到饭点，就需要一个看守吹鼓手帐篷的人，这活儿也是法语的。他就像家人一样，尽职尽责的看管丧主、差上和鼓手的各种物品。之后，丧主家就会送出饭菜给他，这也是当地约定俗成的惯例。
法语日常的穿衣吃饭尽管有好心人供给，但二十多年来，一日三餐很难保证顿顿吃饱。他爱面子从不开口讨要，又没有小偷小摸的习惯，所以很多时候都要饿肚子。前些年他基本靠流浪生活，居住场所也不稳定。夏天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就睡；春秋暖和的时候找个避风的墙角或单位门口的厦沿底下度夜；冬天，有一个阶段他在医院楼梯底下的空隙处睡觉，由于破衣烂被影响市容，就有单位就给他提供了镇西一处闲置厂房，很是宽敞。这时别人再问他住哪里，他就会自豪地说：“住大屋！”
近几年，法语经常在农商银行、利群超市、春天大药房、面粉厂等沿街商铺门前打扫卫生，也帮人家干一些零活。利群超市老板是个热心肠，见法语勤快、诚实，便经常叫他到办公室抽烟、喝茶，给他吃火腿肠、方便面，有时安排伙房专门给法语煮点面条、炒上一碗鸡蛋卤子，有时还给他做一盆肥猪肉炒大白菜，不知道的顾客还以为法语是超市的一名正式员工呢！
屈指算来，法语来到六汪镇已有二十多年了。期间，据说他的家人也曾来找过他，他死活不肯跟着回去，之后家人便再不管他了。他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变成近四十岁的中年人，是善良淳朴的六汪人们养育了他，他与六汪这个地方结下了不解之缘，与六汪人民产生了浓厚的感情。有人要送他回家，他就使劲摇头。
2000年、2010年人口普查，根据国家有关规定，镇人口普查办公室工作人员都把法语作为六汪镇常住流动人口，单独一张表格进行登记。他已经是一位没有正式户口的、合法的六汪公民了。
“他静悄悄地来过，他慢慢带走沉默，只是最后的承诺，还是没有带走了寂寞。”这句歌词也许能准确地形容法语。表面看起来整天满面笑脸、无忧无虑的法语，是否也有心中的烦恼、寂寞和忧愁，是否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追求？他在六汪生活了近三十年，以后也将继续在此生存下去。但愿法语以后的人生道路如履平地，安然无恙。
文/单宝尊
简介：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成员。五零后，西海岸新区六汪镇人，喜欢家乡的青山绿水、爱说家乡的方言土语、乐于弘扬传统乡土文化。
主播/孟鑫
简介：孟利平，上泉朗诵社会员。四十多年前，误打误撞与语言结了缘，并深深地爱上了朗读这个一半是天籁、一半是情怀的物种。从事语言工作三十多年的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经验和技巧传授给孩子们。2016年她开始创办《淳语口才》小主持人培训，经常带领学生们参加青岛市和西海岸新区的公益活动。她一心所愿，愿更多的孩子用美好的声音诠释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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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王海东
复审：刘培蕊
发布：裴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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