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车间里音响中回荡着歌唱家刘和刚的深情演唱。多年来不敢触摸的两个字：父亲，一下子触痛了我的心窝。在同事面前，我的眼泪忍不住稀里哗啦地就流下来了。听着歌曲，我更加的想爹了。
爹离开我们有十一年了，可我从未觉得爹已走远。爹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在我的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温暖。
都说父爱如山，爹就是我们的靠山。
爹爱抽烟，一杆小烟袋锅子不离手。小时候看到爹一声不吭地吸着烟袋锅子的时候，我们知道这是爹最嫌烦的时候，怕烦着爹，我们总是离爹远远的。
爹是个特别心细、特别勤快的人。每天早上，我们还在梦乡里，爹和娘已做好了我们的早饭。那时候，家家户户常年吃的都是地瓜、玉米面子、还有地瓜干子，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白面吃。平日里，谁家蒸锅白面馒头，就是最好的改善生活了。
大姐、二姐跟着别人干点小工活，爹和娘都会给大姐二姐单独做一份。把瓜干子切得薄薄的，剁点葱花碎，用油爆爆锅，把瓜干子和葱放在一起炒一炒，然后加点水煮出来。出锅的时候，娘会匀一点给我们。瓜干子软软的，甜甜的，我们吃的特别香。爹和娘不舍的吃，他们只是喝碗玉米粥，吃几个瓜干子，就算是一顿早饭了。
后来，生活渐渐得好起来，娘时常地擀点面条吃。娘擀的面条硬硬的，有嚼劲，我们姊妹六个围坐在桌子边狼吞虎咽。爹一边吸着烟袋锅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阵吸溜吧唧后，面条已剩不多，爹总是用勺子舀碗汤，泡几个瓜干子，把面条让给娘吃。一碗面条，爹和娘推过来推过去，谁也不舍的吃，娘拗不过爹，只好看着爹就着咸菜吃着瓜干子。
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有事都会装在心里，不说出来。记得有一年的除夕，娘正在家里忙碌着，南街的邻居，论辈分我得叫奶奶，用篮子挎着一瓶子白酒，两封饼干来到了我们家。娘诧异地搓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奶奶也没说啥，只说酒是送给爹喝的，饼干是送给孩子们吃的，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爹从外面回来，娘和爹嘀咕着:南街他奶奶怎么无缘无故的又送饼干又送酒的？爹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奥，老婶子还真当回事了。今年秋天，我在地里收花生，老婶子那么大年纪了，还满地里捡花生，到手的粮食，谁舍得丢？一大上午也没捡几个。我看老婶子不容易，就给了她五六墩花生。老婶子说请我喝酒，你看看，老婶子还真当回事了。你说我能喝她的酒嘛？爹一边说着，一边把酒和饼干装进包里，拎着出了门。
看着爹走远了，我的心一下子失落起来，本想着有甜甜的饼干吃，却被爹又送回了南街奶奶家。娘在一边嘀咕着：说是送了五六墩，你那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还不知道送多少呢。我还在想着被爹送走的饼干，有点恨恨地说：娘，你也就是在爹的背后说说，你为啥不当面和爹说？娘白了我一眼：小孩子家的，大人说话别插嘴，一边写作业去。
在我的记忆里，爹干起活来好像从来不知道累。我们家人口多，地也特别多。播种的时候，大姐，二姐会帮一帮，其余的都是爹一个人管理着。农活忙的时候，天不亮，爹就去了地里，中午放学回家也不见爹的影子。傍晚，家家户户的煤油灯次第亮了起来，爹才扛着撅头回了家。常年的劳作，爹的腰弯曲了，不再那么挺拔，耳朵也有些聋了，有时候和爹说话，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你，说的什么，他其实根本听不见。渐渐的，爹变得有些孤独，不再去人多的地方聚堆，不再去听大家伙说东道西。爹时常一个人远远地坐在马扎上，倚着墙，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那么的安详。
我们一天天的长大，爹也一年一年的苍老。二哥回家常常拽下爹扛起的撅头、铁锹，让爹好好歇歇。爹却常常叨念着：人聋三分痴，人家说的啥我也听不见，还是干点活踏实。娘也说：你爹干习惯了，让他闲下来也难受，就由着他去吧。
爹对我们的爱是那么深，那么重。我们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爹就高兴的不得了。记得我二十岁那年的秋天，家家户户都忙着收花生。中午时，我去场院里看着花生，让爹回家吃饭。场院里堆着一大堆爹甩了一上午的花生，那天风乎乎的刮着，周围的人们借着风势，嘻嘻哈哈地扬着花生。我也闹玩似的扬了几下子，呵，风大，花生叶子和土顺风飘得远远地，扬出来的花生又白又干净。借着风势，想想爹以前扬场的姿势，我很快的熟练起来。我加快了速度，想赶在爹来之前，把花生扬出来，给爹一个惊喜。
远远得看见爹倒背着手，大踏步地走来了。我紧紧地盯着爹的脸等着他表扬，爹诧异的看着我：你扬的？我连声答应着：嗯，嗯。爹连声说：好，好。笑容爬满了爹的脸庞，我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事后，娘跟我说：今天把你爹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夸你，说三嫚替他干了一件大事。我耳朵里听着娘说的话，心里酸酸的，爹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任劳任怨，我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就让爹如此的满足。
岁月如梭，我们都已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家庭。爹也已经满头白发，动作有些迟缓，没有了年轻时的干劲。爹常常坐着马扎，晒着太阳，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眯着眼睛，不觉就睡着了。
娘有些忧虑地和我们嘀咕着：你爹越来越懒了，早晨也不早起了，也不抢着掏灰做饭了，是不是长了坏毛病？唉，你们很快也要成为没爹没娘的孩子了。我们着急地说：娘，快别这样说，快别这样说。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爹娘年纪大了，哪能陪你们一辈子。
爹生日的那一天，我们和爹商量着过完生日，就去医院给他检查检查身体。爹的犟脾气又来了：看什么看，我自己有数。
爹经不住我们的坚持，第二天由二哥、小弟陪着去了医院。一上午，我们的心一直忐忑着，害怕有不好的检查结果。
下午，我去娘家，爹在炕上倚着被子，这腿搭在那腿上，微眯着眼睛，隔窗晒着太阳。二哥和小弟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还没等我问，二哥用手比划着，沙哑着嗓子对我说：肺上长了三个坏东西，已经三乘三了。我的眼泪哗的就流出来了，怕被爹看见，我没敢进家门，转身就走了。一路上，我用手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来，脑子一片空白，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我们收拾好爹的衣服，骗爹说去医院打打点滴，消消炎，治好了咳嗽就回来。爹其实心里明亮着呢，爹说，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是什么病你们就直说，人这一辈子总有这一天的。去医院别待久了，别花那冤枉钱，尽尽你们的孝心就行。
在医院，爹特别听大夫的话，吸了几十年的烟也戒了。每天天刚亮，爹就去医院的放疗室，排队等号，进行放疗。爹的气色渐渐好起来，我们知道，是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爹。放疗结束后，爹不听我们的劝，坚持出了院。
爹回家后的第八天，胸膛疼的突然躺不下了。爹在村里是帮着干白事的，谁家里有人病重了，都会找爹去看看，把把脉，所以爹的病情，我们清楚，爹的心里也清楚，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的没说出来罢了。
爹日渐消瘦，时而仰头靠在被子上，时而低头趴在被子上，时而脸皱成一团……爹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从没有喊一声。我们束手无策，有时轻抚爹的后背、胸膛，来减轻爹的疼痛；或者我们面对面手拉手坐着，让爹趴在我们胳膊上，尽量让爹坐的舒服些。那种无助又揪着心的痛啊，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每到吃饭的时候，爹靠在被子上看着我们吃，眼光一直粘在我们身上。爹时常默默地攥着小侄女的脚不撒手，我们知道，爹有着太多的依恋与不舍。
每次看见爹皱着眉头，强忍痛苦的样子，我们都会难过得掉下泪来。爹总是对我们说：谁都不要掉眼泪，人老了都有死的这一天，你们还得挺起胸膛好好过日子才是。爹最后的日子里，嘱咐娘说：老三没出过力，还有些孩子气，你好好的保重身体，帮着他多照顾几年家。娘含泪答应着，爹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爹与病魔抗争了半年多，带着太多的牵挂和留恋，走了。我攥着爹的手，直到他的手渐渐的凉了、硬了还是不舍。我知道，这一分别，就是阴阳相隔，就是再无相见之日。看着爹静静地躺着，那一刻感觉我们的心都被掏空了。爹走了，我们再也没有爹了。
处理完爹的后事，看着爹的遗像，我总是泪流满面。照片里的爹，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有太多的话要说。爹，您知道吗？女儿也有话要和您说，为了儿女，您劳累了一辈子，做儿女的，亏欠您的太多太多了。
娘看着爹的遗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爹起早贪黑的忙了一辈子，像个老黄牛一样，现在挣断钢绳就走了。唉，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歇歇享受享受好日子再走呢！
小侄女时常趴在桌子上，看着爹的遗像，不停地问着：爷爷呢，爷爷怎么还不回家呢？弟妹总是说：爷爷到山上挖参去了。小侄女不停地问着：爷爷挖完参就回来了？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快了，快了。弟妹骗着侄女说。如果爹真的去山上挖参了多好，如果爹真的能回来多好！
爹走了，我对爹的思念与日俱增。爹走后的几年里，每次回娘家，我总会习惯性地望望炕上，总感觉爹正倚着被子，这腿搭在那腿上，笑眯眯地看着电视。可是空空的炕头又一再提醒我，爹真的走了，眼泪不禁溢满了眼眶。
不知不觉十一年过去了，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笑，犹如昨天。我静静地看着照片里的爹，爹也笑眯眯地看着我，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慈爱。
爹给我们的爱，容我余生慢慢来回忆。
文/陈桂娥
简介：笔名独处唯美。喜欢看书，喜欢写写画画。用眼睛去观察，用心灵去感悟，尊重生活，尊重每一个人。
主播/王刚
简介：上泉朗诵社会员。喜欢朗诵，用声音传播真诚，浸润岁月，温暖人生。
主播/孙晓飞
简介：上泉朗诵社会员。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喜欢朗诵，愿用朴素的声音表达心灵感悟，在诵读中静心享受自然与恬静。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郭加红
音频：刘泽堂
复审：姜蕴青
发布：姜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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