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五年多时间里,母亲的病情还算稳定。云开雾散,欢声笑语又在我们家的小院里回响。
我每个月都到青大附院买回一大包药,到家往炕上一放,调侃说是母亲的“干粮”来了,每每此时,母亲总是双手合十,“谢谢俺儿”!母亲,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啊!
一生爱好的母亲,对死的态度是传统的。早年就为自己和父亲准备了寿衣,当时退休在家的父亲试图劝阻她,她说“省得儿子们到时忙活”。每当父亲下地干活,她就开工,父亲一进门,她就收工。就这样,通过和父亲“打游击”,心灵手巧的母亲为她和父亲准备了心仪的寿衣。乃至,我们四人的孝衣,母亲也提前缝制好了,还让父亲逐一写上我们每人的名字,以备不时之需。我想,母亲只是想体体面面地走,不想让她的孩子们悲伤之余还手忙脚乱,除此无他。
母亲的后三次住院集中于她辞世前的一年里,几乎每隔两三个月,母亲就要住院一次。先是2017年10月13号凌晨,母亲股骨颈骨折,被紧急送往青大附院。当时,因母亲年龄大了,医院不想做手术,建议保守治疗。经我们再三恳求,医院最终点头同意,并在18号由孙主任为母亲做了股骨颈更换手术。此后,母亲便不能自理了,病退在家的二哥,义不容辞担负起照顾母亲的重任。当年二哥晚上送同事回家遭遇严重车祸,总算拣回一条命,但智力受到很大影响,左眼彻底失明了。就是这样,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全心全意服侍左右,我们由衷心疼二哥、感谢二哥!
去年大年初三,全家人刚吃完新年的饺子,侄女晓文一家三口回来拜年,刚进家门,母亲突然晕过去不省人事,病情就是命令,全家齐动员,母亲又一次住进了青大附院。当时,医院里人满为患,母亲打了一个周的吊瓶,都是在急诊室的椅子上,真的没有办法呀!一周之后,母亲出院回家,我的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后一次住院,母亲的病情格外凶险急促。原本母亲股骨颈骨折手术后,每天在二哥搀扶下、借助移步器围着房前屋后锻炼一圈。先是4月22日,二哥发现母亲突然厌食乏力,走不动了。我立即在青医附院挂了个号,23日找医生查了查,说无大碍,约下周再去做个检查确诊一下。就在回家的第二天,二哥说母亲不吃不喝,坚持不住了。我和大哥商量后,先到人民医院打个针观察观察,以决定是否到青大附院复查。谁知第二天,母亲的病情急剧恶化,人民医院建议转到上一级医院治疗。4月27日,我们紧急将母亲转往市立医院。经专家会诊,还得动手术。经过十几天的药物治疗,5月8日母亲承受了人生最后一次手术。从手术室出来时,摘除了假牙的母亲,两腮塌陷,面色苍白,眼角渗出泪花,老态龙钟的母亲完全没有了当年“铁娘子”的风采,在麻药的作用下,那么痛苦、无助和脆弱。不过,等她完全清醒过来,还是十分吃力地挤出了一丝笑意。再大的痛苦,她都自己默默承受,展示给孩子们的,永远是她的笑脸。
住院期间,全家人一如既往地来回奔波在医院、家和单位之间,送饭、陪床,我们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关心。遗憾的是,因工作关系,我只能瞅周末的空儿去探望母亲,工作时间全靠哥嫂们代劳。因身体原因,我一直未能给母亲夜间陪床,现在看来,只能是永远的遗憾了,真是愧为人子啊!上大学的儿子自告奋勇,和大哥陪了母亲一晚上,我心稍慰。母亲总是唠叨,说家里的钱都让她花了。对于我们跑前跑后的在照顾,她既感动又心疼。每当我问她感觉如何,她总是笑着说“你们都豁上了,我也快豁上吧。”
手术后,母亲的恢复看似不错,又和我们开起了玩笑。我们也都认为这次又赢了。事实却是,这次我们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