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丨姻缘

陪你读书

家在黄岛

姻

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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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海村坐落在美丽的海边。名副其实，碧海蓝天，山海相连，被称为“北方的天涯海角”。

　　春天一到，海鸥翩翩，帆船点点,青山绿树，炊烟袅袅，可谓“海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这里气候好，空气湿润，美女如云，小伙个个帅气。

　　魏秋月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人如其名，两只大眼睛明亮又闪烁，犹如皎月照秋水，深情荡漾。一米七的细条个，扎一条及腰的大辫子，活脱脱的模特一个。邻居说“可惜生在农村，要不这闺女准有大出息,这是命。”

　　秋月工作认真，态度热情，得到了镇卫生院尹院长的夸奖。她却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想有朝一日跟她的“兵哥哥”一起走出这天涯海角，到城市一隅去营造属于两人的小世界。

　　哪里来的“兵哥哥”？这还得从秋月小时候说起。

　　陈春华就是“兵哥哥”。魏陈两家老一辈交往都不错，秋月娘和春华娘是两个生产队的妇女队长，经常在一起开会学习，私下里交往甚密,是无话不说的“闺蜜”。

　　春华生下以后，秋月娘大着肚子去送汤米，两人开了一个玩笑，春华娘指着秋月娘的肚子说：“妹妹呀，你肚子里如果是个闺女，就给俺家这小子做个媳妇吧，如果是个男孩就让他俩结为异性兄弟，也不枉咱老姊妹好了一场。”

　　一个三月二十六，一个是九月二十六，相差正好半年，这出生的日子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很难说清。

　　满月后，秋月娘对春华娘开的玩笑认了真，竟然相约一起抱着孩子去找本村的李瞎汉算卦。

　　李瞎汉大号叫李春风，是个苦命人。生来眼睛很好，可四岁上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五六天不退，“赤脚医生”无计可施，只好让他去公社卫生院救治，幸亏送得不算太晚。大夫说如果晚送一天，小命儿就会不保。命虽保住，可眼睛不好使，成了瞪眼瞎。

　　小瞎汉到了七八岁时，村里的学校不敢收，父母只好花大钱将他送到城里的盲校读书，想识几个字，将来混口饭吃。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别看小瞎汉眼睛不好，可记忆力惊人，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学会了常用的字，能读很多书。有趣的是盲校的王老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说：“李春风同学呀，你这名字是谁起的？”

　　“我爹起的。我是春字辈，又生在春天，爹说春风送暖，就起了这个名字。老师，这个名字好不好？”

　　老师笑着说：“春风送暖，真不错。你的名字听上去跟古代一位有名的道士差不多。”

　　小瞎汉好奇地问：“老师，那我可幸运了，不知和谁的差不多？”

　　老师就跟他讲了唐代道士李淳风的故事。从小精通天文、地理、道学、阴阳学，会占卜，懂预测，曾经预言“太平天国”、“清兵入关”、“日本侵华”等大事件，都应验了，是东方千古预言家。李世民最得力的谋士......小瞎汉听得入了迷。

　　学了三年，小瞎汉便回家了，让父亲找了一个算卦的先生学了三年，将周易八卦学到手，什么抽签、测字、阴阳地理、婚姻、运势，都能运用自如，大事小事都算得八九不离十，渐渐地在十里八乡有了名气，求财的、看姻缘的，就连打墙盖屋看吉日，原庙出殡算吉时的都来找他。小瞎汉生意火了，老李头也逢人就吹儿子算得准。二十多岁以后周围村里都知道有个“算得准”，却不知道小瞎汉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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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瞎汉算卦也是为了求财，可他有个规矩：“少不算，老不算，当村算卦不要钱”。秋月和春华的娘都知道这规矩，可是为知道孩子是否有缘，还是硬着头皮抱着孩子来到“算得准”家，每人捎上一条香烟、两瓶“老烧”。

　　怕“算得准”不给算，刚进院子秋月娘就大声喊：“李大哥，我们老魏家添了喜，给你送喜酒来了。”

　　“算得准”一听这高音儿就知道是谁，前些日子来请他去家里喝喜酒，他私下里打听了这闺女的生日时辰，袖子里暗算一卦，知道这孩子命运坎坷，便以眼睛不便为由没去。看来今天这喜酒不喝也得喝，这卦不算也得算，精明的他心中已有了主意。

　　听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

　　“算得准”慌忙从炕上起身，一手摸着炕沿、门帮迎了出来。“大妹子你太客气了，有事你说一声就中，抱着孩子来多不方便呀。”

　　春华娘也进来了，说：“李大哥，你可别嫌乎我送喜酒晚呀！”

　　“不晚不晚，今天真是好日子，喜事连连呀！”“算得准”急忙让座。

　　“算得准”让她们先报上了孩子名号和各自的生日时辰，然后仔细地用拇指快速点着其他指头，口里念念有词。双眼虽无光，但聚精会神。然后逐一仔细摸了头型、五官和小手。便说：“大妹子，我还是先从春华这小子说起吧。这孩子生日时辰不错。骨骼清奇，地格方圆，聪明伶俐，手大嘴方。是个手艺人，不用出大力。”

　　春华娘提着的心放下了，高兴地说：“借大哥吉言，到时候再请您喝酒。”

　　秋月娘急急地问：“她大爷，快给俺闺女说说。”

　　“哈哈，秋月这闺女命更好。天生丽质真娇贵，堂前自有金碗来。”

　　秋月娘上学不多，没听懂，只觉得不错，笑着问：“她大爷，俺听不懂您这些文绉绉的诗文，您就照直说吧。”

　　“秋月娘，闺女是蹲办公室的。你就跟着闺女享福吧！”其实诗文还有两句“恨由爱生惹事端，牢狱之中日月长。”“算得准”不能说，毕竟是将来未发生的事情，好事可以说，坏事不能言，说了要挨骂的。

　　春华、秋月娘听着孩子将来都有出息，一个是手艺人，一个是蹲办公室的，也算门当户对，便会意地笑了一下。秋月娘说：“她大爷，今天既然来了，还得麻烦您再算算这两个孩子将来有没有姻缘？”

　　“算得准”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天机不可泄露。可人家都问到这份上，只好说：“大妹子，我有个规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孩子不上卦，不能算的。”

　　“什么上卦不上卦的，看都看了，他大爷您就多说几句吧，如果没有缘分，我们也好心中有数。”秋月娘进一步央求。

　　“好吧，”“算得准”知道不说是不行的，只好话到嘴边留半句，随口吟出一首词：

“春华秋月何时了？缘分知多少。两小无猜情已笃，连理欲结梅花暗香袭。花好月圆是归处，只怨太执着。要问能有几多缘？真如雾里看花太为难。”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算得准”，竟然用一首《虞美人》作为卦面，既道出了两个孩子冥冥之中有缘，又表明进展坎坷。可惜春华娘和秋月娘难以解读这文绉绉的词，听后一脸茫然。春华娘央求道：“大哥，俺也不懂诗词，您就别跟俺拽了，照直说吧。”

　　“算得准”不能说没缘分，也不能说太直白，只好说：“从卦面上看俩孩子确实有缘，就是不很顺利。再说了，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都是好事多磨。”

　　“对对对，好事多磨，大哥你说得太好了，只要有姻缘就中。顺不顺利那是以后的事儿。谢谢啦。”秋月娘毕竟是得到了答案。

　　从此两家走动更密切，简直就像是“亲家”一样，逢年过节你送我一条烟，我往还两瓶酒。春华娘让儿子经常找秋月玩，儿子乖巧听话，拿秋月当亲妹妹一样，吃稀罕东西总是留给秋月一半。八九岁时春华像大哥哥一样呵护着秋月，村里的混小子要欺负她，春华就站出来挡着：“这是我媳妇儿，你们敢打她，我就跟你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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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虽有几分娇气，但聪明伶俐，初中时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当之无愧地成为“班花”，是众多男生爱慕和追求的对象。

　　在众多男生中唯一被她高看一眼的是春华。春华弟兄三个，是陈家老大，初三时个头已经到了一米八五，是男生中长得帅学习又好的一个。

　　两人很得老师器重，春华当班长，秋月任学习委员，你追我赶，成绩突出，惹得好多同学羡慕嫉妒恨。

　　秋月初中时学习成绩虽然很突出，但是中考却“山重水复”，在心里留下深深的痛。

　　上世纪八十年代，考中专是跳出农门的捷径。论学习，春华和秋月在班里名列前茅，考中专应该是“瞎汉擤鼻子”——手拿把掐。

　　可天不遂人愿，预选中专那天春华竟然阴差阳错地忘记带准考证，半道上才想起来，急忙掉头回家拿。入场铃响了春华还没到，秋月心里十分着急。第一场是语文，秋月答着题不时地向门口张望，过了将近半小时春华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结果作文没写完。考完试秋月跟同学对题的时候才知自己漏答了一面卷子。

　　秋月回到家痛苦地几天没吃饭，觉得自己没考好对不起父母多年的付出。秋月父母和哥哥嫂嫂们都来劝，没用。还是秋月娘有办法，去找春华来劝。可能是同病相怜，也可能是心有灵犀。春华和秋月都因没有考好，抱头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两人心情好多了，分析了原因，决定回读一年，还考中专。

　　第二年中专预选很顺利，等到正式考试时，秋月和春华压力大，因为深夜复习功课得了重感冒，发着高烧，结果两人考得一塌糊涂。

　　秋月娘担心这回更麻烦了，出乎意料的是秋月却心平气和地跟娘说：“娘，都是闺女不争气，可能就这个命。我和春华商量过了，认命，不回读了。”

　　青山是秋月的大哥，知道小妹的脾气，她不同意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同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尽管中考失利，令秋月没想到的是找工作却“柳暗花明。”

　　秋月在家玩了两三个月，真是无聊极了，就想约着春华到城市里打工，可秋月娘担心闺女的安全，死活不让外出。

　　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学问不成庄户不能，青山当大哥的添了心事，得给妹妹找个差事干。他是村主任，跟镇部门的领导比较熟悉，一起吃饭时就拜托人家给想办法。事也凑巧，卫生院尹院长给出了个主意，意思是山海村的赤脚医生“老药箱”即将退休，如果秋月想干的话，近期有个培训，正好可以参加。

　　当医生是秋月的理想，何况无聊了这么久，听大哥说可以当“赤脚医生”，高兴得一宿未睡。第二天一早就参加县里组织的培训班去了。

　　人吃哪一碗饭都是有数的。聪明伶俐的秋月经过几个月的岗前培训顺利结业，她把白大褂一穿，简直是仙女下凡。

　　春华带着一枝花过来：“秋月，祝贺你当了医生，这支花送给你。”

　　秋月第一次收男生的花，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羞涩：“谢谢老同学的花。我也算个医生吗？应该是赤脚医生。”说着将花插了起来。

　　“赤脚医生也是医生，管它呢，先干着再说。你比我强，总算有个工作。我在家帮爹娘种地，早干够了，真想有个工作。”春华投来羡慕的眼光，感觉秋月今天漂亮极了，真如荷花仙子一般，瞬间有了一个想法，秋月真做女朋友该多好啊。

　　春华说：“秋月，你大哥是村主任，能帮你找工作，能不能帮我也找一个？”

　　“春华，我可不敢说。大哥只是个村主任，也不是什么大官，哪能说找就能找到。听说‘算得准’给你算过，你是个手艺人。”

　　“哈哈，秋月同学，咱是新时代的青年，可不能信这个。瞎汉大爷还算着你是我的媳妇来，能当真吗？”

　　“他给我算着蹲办公室，今天不是实现了吗？我觉得瞎汉大爷还真有两下子。”

　　“是是是，要不怎么敢叫‘算得准’呢！秋月你命好，有个好大哥。说真的，回家替我美言几句，让大哥给我找找吧，什么工作都行，只要能跳出农村。”

　　“知道了，老同学。”

　　“哎，秋月，‘算得准’说咱俩有姻缘，这事准不准呀？嘿嘿。”

　　“这事他算得不准，你找打。”秋月红着脸，等她伸出手来，春华早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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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还真当个事，回家跟大哥说了。青山说：“春华这小子伶俐，早晚能出去。最近听说供电所招人，就喜欢刚毕业的小青年，不知道招满了没有。明天我去镇上问问。”

　　“有福之人不用忙”，供电所这次扩招主要是招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男生，还没有招满。青山直接给春华报了名。

　　能当电工，春华那高兴劲就甭提了。送走青山，春华自言自语：“电工也是一门手艺。秋月够意思，青山大哥真仗义！”

　　自从春华当上电工，白天来卫生室的机会就少了。毕竟是村子不大，秋月工作不很忙。闲暇的时候没有人聊天，总觉得少点什么。

　　有一天傍晚，春华带着蛋糕来了，嘴上还叼着一枝玫瑰，一进门就说：“秋月，生日快乐！”

　　秋月还真忙糊糊了，竟然连自己十八岁生日都忘记了。

　　蜡烛点了起来，两人相对而坐。春华唱起了生日歌，在蜡烛的映照下，秋月的大眼睛如两汪闪亮的秋水，荡起微微波澜。她第一次过这么浪漫的生日，不觉两颊绯红，抬眼看了看春华。干了一年电工的春华比刚毕业时健壮了许多，脸色略显黑红，有着男生的俊秀和英气，春华的眼睛正微笑着盯着秋月。秋月这一看，正好四目相对，秋月感到身上过了一下电，内心自问：难道他真是自己的白马王子？

　　“秋月，快许个愿吧！”春华打破了瞬间的尴尬。

　　秋月双手合十，将眼睛闭上，在晃动的烛光里，弯弯的眉毛如初春细细的柳条，增添了几分秀气。春华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秋月，心里如春风吹过，荡起一阵涟漪，他确信这是幸福的感觉，这是爱情在悄悄地降临，“算得准”说秋月是我的媳妇，难道这真是命里注定吗？

　　秋月在春华吟唱《生日歌》的旋律里，默默地真诚地祈祷着。

　　瞬间，时间好像凝固了，秋月尽情享受着快乐和幸福。春华则深情地看着秋月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感觉秋月长得太美了，感觉好像前世就相处过似的。

　　“秋月，吹蜡烛呀。”秋月如梦方醒，才慢慢睁开眼，憋足了一口气，尽力吹向蜡烛。蜡烛被吹灭了，没成想一点黑色的蜡灰竟然被吹到春华的鼻子上，秋月不觉笑了起来，急忙拿出手帕替春华擦。春华顺手接到递过来的手帕，一丝淡淡的香味儿沁入肺腑，他瞬间陶醉。

　　“快放手，我给你擦擦鼻子上的灰。”

　　“不用擦了，就当是爱神之箭射到我留下的记号吧。”春华用力夺过手帕，顺势掖到口袋里。

　　“咚—咚—咚—咚”春华半蹲着身子，单腿跪地，双手将一枝玫瑰递过来，笑嘻嘻地说：“秋月，我的好媳妇，嫁给我吧。”

　　“开什么玩笑，我们还是孩子。”

　　“我们已经十八岁了！”

　　秋月没有听春华的解释，花也没收，他们分享着“生日快乐”，享受着温馨的幸福。

　　“春华哥，明年你生日，我给你买蛋糕好不好？”

　　“好呀，我还没有吃过女生买的蛋糕呢。可是.......”春华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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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什么?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电工才当了不到一年，还没干够呢，我爹让我去当兵锻炼锻炼。已经过了面试和体检，恐怕明年不能和你一起过生日了。”

　　“当兵好啊，好男儿志在四方嘛，我支持你。什么时间去？”

　　“就这几天，听武装部王干事说后天早上要集合出发。”

　　“这么快？去当几年？”

　　“嗯，我也是才知道的，一般去当三年，如果干得好的话能延长一到二年。”

　　“恭喜你呀手艺人，不，你现在马上要成为军官了。”秋月打趣。

　　“什么军官？就是当兵锻炼一下，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担心要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春华哥，明晚上你还来吗？”

　　“当然要来的，后天一早也许就走了。”

　　“明晚上你一定要来呀！”

　　秋月至今对春华当兵前那个晚上的情景记忆犹新。

　　月上柳梢，春华急匆匆地来了，晃晃悠悠地推开卫生室的门：“秋月，对不起，来晚了，今晚几个哥们给我送行，喝了几瓶啤酒。让你久等了。”

　　秋月笑了笑：“生气是不敢，你现在是兵哥哥了。你喝了多少酒？这么大酒味！”

　　“四瓶啤酒，第一次喝，现在头还有点晕乎。”

　　“年轻轻的不学好，喝酒会伤胃、伤肝的。”

　　春华现在才注意到秋月的装束。她并没有穿白大褂，穿了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秋月更显得秀气，粉色的裙子被灯光一照，脸上像擦了一层胭脂，特别俊美。

　　“媳妇好漂亮呀！”酒后的春华大咧咧地说。

　　秋月轻轻地推了一下的春华的胸脯，说：“去你的，谁是你的媳妇呀？”

　　“瞎汉大爷算的，前世有缘，今生有份。哈哈!”

　　秋月头向边上一扭，心里很享受，却佯装生气：“咱们还小，媳妇不媳妇的不好说呀。你看看这个行不行?”说着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小布包。

　　春华更加高兴，三下两下打开了包：“这么漂亮的鞋垫！”一双鞋垫是用五彩线拉的，上面各绣着一只鸳鸯，栩栩如生。春华知道是秋月昨晚连夜赶制的，这是秋月对自己的表白。

　　“行，肯定行。谢谢媳妇！”春华抓起秋月的双手猛地亲了一下。为了绣这双鞋垫秋月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春华看到秋月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心里很是心疼，一把将秋月楼在怀里。

　　秋月并没有挣扎，而是顺势偎依在春华的怀里，感觉春华的胸很宽，胳膊很有力量，一种踏实的感觉，心跳不觉加快了许多。

　　一会的沉默，秋月回过神来，轻轻地推了一下春华，说：“孤男寡女的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春华说：“没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

　　秋月看了看钟表九点多了，便说：“我得锁门了，咱出去走走吧。”

　　月亮已经爬上山顶，二人慢慢地走到海边。月光如水，洒落海面，微风轻拂，浮光若银。月光下的秋月更显得妩媚动人，春华说：“秋月，我现在有些后悔，真不想去当兵了，我想天天守着你。”

　　“说什么呢？好好当兵，会更有出息的。可别当上军官忘了我这个同学呀。”

　　“不会，就是我把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也不会忘记你，我会给你写信的。”

　　“贫嘴！我不听你说，以后看你的行动。”

　　“怎么还得以后看？现在看就行。”春华说着搂着秋月竟然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讨厌，讨厌。”秋月轻轻地推了推春华。这时听见附近有人放着录音机：

月亮走我也走

我送阿哥到村口

到村口啊

阿哥去当边防军

十里相送难分手

难分手啊

啊天上云追月

地下风吹柳

月亮月亮歇歇脚

我俩话儿没说够

.....

　　这歌来得还真是时候。山海相依，微波荡漾。春华和秋月手拉着手，观海听涛，畅想未来。影子拖在沙滩上，留下几行浅浅的脚印，他俩似乎已跌入了深深的爱海之中。

　　月亮已经到了头顶。海风吹来，秋月感到有一丝凉意，想起了春华明早要集合的事，便催着回家。

　　到了家门口，秋月说：“春华哥，明早上我就不送你了，出门在外，保重好自己，到了部队写信回来。”

　　“会的，会的。”世上最难的就是离别，虽然是去当兵，但是春华觉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似的，难舍难分，拉着秋月定手不放开，缠缠绵绵，真如“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

　　秋月说：“快回家吧，我会等你回来的。”说完走进了家门。她从门缝里看着渐渐模糊的背影，感觉心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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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华真被分到边疆当了一名边防兵。两人相隔几千公里，一个在海角，一个到了天涯。秋月第一次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儿。一有空闲就想起春华，嘴里不觉哼起那首《兵哥哥》。

　　春华白天训练，晚上打着手电筒悄悄地写信：

　　亲爱的月妹：

　　已经好几天没见了，感觉一日三秋！

　　我是相信姻缘的，从小就觉得咱俩有缘，看到你特别亲，也许是真的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我俩学习成绩都很好，本来考中专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由于我的疏忽造成了入场晚，没能答完题。你本来应该考好的，可是因牵挂我的事情而造成了失误，这是阴差阳错。我俩回读是正确的，可命运对我俩不公，偏偏让我俩同时感冒了，可谓同病相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我俩考试失利，可在找工作上却很顺利，当然我得感谢你和青山大哥。

　　亲爱的月妹，我俩已经长大了。你的美丽、可爱、善解人意，都让我心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媳妇了。

　　新兵训练十分艰苦，幸亏我有当电工的经历，体力很好，没有累趴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在心里给了我极大的动力。

　　我不在身边，你好好保重身体！随信寄去照片一张。

　　日夜思念你的春华

　　秋月独自一人坐在海边，微风裹着浪花一层层向她涌来。她读着信，仔细端详着春华的照片，穿上军装更帅了，高高的个子，灿烂的笑容，好帅的“兵哥哥”。把照片贴在胸口，好像春华真的在眼前，心里掀起了无数的浪花。

　　儿女情长。春华寄出信后，唯一的盼头就是早日收到秋月的回信，一有空就去连部问有没有他的信。

　　终于看到了秋月的笔迹，就在路上读了起来：

　　春华哥：

　　刚念了个称呼，春华就感到了秋月浓浓的情，心跳不觉加快了许多。

　　来信收到，我在上次咱俩去的海边看的信，得知你新兵训练得不错，真替你高兴。

　　没有你在眼前我感觉世界太空旷了，特别是晚上，一个人在值班室傻傻地发呆，总想起你陪我的美好时光，感觉有你在真好。

　　我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人，希望你好好训练，为家乡父老争光。记得经常来信，见着你的信我会觉得踏实。

　　附照片一张，陪着我的兵哥哥。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月妹

　　春华热血沸腾，他将秋月的照片亲了又亲。感觉自己深深地爱上了秋月，直觉告诉他这种爱刻骨铭心，是始终不渝的。

　　就这样他们俩鸿雁传书，山海寄情，虽相隔千里，但两颗心越走越近，如同一个人分成了两半，彼此挂牵。

　　一晃三年过去了，因为春华有文化懂技术，朴实能干，从班长一直当到副连长，并且得到了回家探亲的机会。

　　秋月等这一天好久了，跟尹院长请了假，她老早赶到机场迎接。她穿了一条洁白的连衣裙，一尘不染，如碧波仙子。只要是飞机着陆，她就站起来张望，她想第一时间看到分别三年的兵哥哥。

　　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英俊的笑脸，三年的军旅生活使他更加成熟了，壮实了。

　　“春华哥!”

　　“月妹！”

　　没有更多的语言，春华将行李箱丢到一旁，借着秋月跑来的惯性竟然将她抱了起来，四目又一次近距离相对，亲切、幸福、激动，一千多个日夜的相思在瞬间默默化作奔涌的泪水。春华望着秋月这张迷人的脸庞，觉得她比三年前更加美丽了。三年来虽然无数次地看着照片，无数次偷偷吻过这张俊俏的脸，但是感觉越看、越亲,思念却更急切。春华双手捧着秋月的脸，不自觉地将嘴贴了上去。秋月保留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将头一歪，春华没有吻到。

　　“快放开，大家在看，”秋月挣脱了怀抱，“快上车吧，我叫了出租车在那边。”

　　两人回到村里，邻居们都来围观，都说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秋月娘看着春华这孩子有出息，长得又帅，是个可心的乘龙快婿，心里这个美呀，暗暗佩服“算得准”厉害，心里不觉有了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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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秋月娘带上一条烟又来到“算得准”家。刚进大门就扯着嗓子喊：“李大哥，我来了。”

　　昨天“算得准”也听说春华回家探亲，知道魏陈两家一定很热闹，不觉屈指一算，得知两个孩子已经二十一岁了，便暗暗占了一卦，得知两人喜缘已到，卦象仍如当年所述“两小无猜情已笃，连理欲结梅花暗香袭。”也就是说魏陈两家即将缔结姻缘，可冥冥之中却有人搅局。唉，这都是命呀。

　　“算得准”知道秋月娘的来意：“大妹子，快来吧。”

　　当秋月娘坐下后，“算得准”笑着说：“恭喜了！”

　　“大哥你恭喜啥？”秋月娘反问。

　　“两个孩子已到了成人的时候，这不是大喜事吗？”

　　“是是是，我正想问问呢，昨天春华回来了，我想趁这个机会把亲订了，大哥你看怎么样？”

　　“算得准”真有一套，顺口又念出一首不知名的词：“女儿红，当喜酒，两个喜鹊鸣翠柳。长亭外，古道边，一支梅花在墙边。”

　　“大哥，你又拽文，还是照直说吧。”

　　“大妹子，两个孩子喜缘是到了，应该抓紧操办，宜早不宜迟。”

　　“好好好，谢谢大哥，你算算最近哪天是好日子，我找春华娘商量一下先定亲。”

　　“后天就是黄道吉日。”

　　“后天？这也太急了！大哥这是给您的喜烟。我得快去找春华娘商量。”秋月娘一溜烟走了。

　　再说春华娘早已知道儿子和秋月恋爱的事，昨晚跟丈夫已商量过，也想趁儿子探亲的机会给两个孩子订亲，正在家考虑如何提亲。

　　秋月娘刚进大门，春华娘急忙迎了出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想去找你商量孩子的喜事呢，你就来了。”

　　“姐姐，你也知道我是个急性子，倒不是我的闺女愁嫁昂。”

　　春华娘说：“说正经的，春华虽然有五天假期，但是除去来回路上的时间，在家只能待三天，看着两个孩子情投意合的，就想给他俩定下，妹妹你说中不？”

　　“孩子同意就行，咱当父母的怎么会反对呢？说实话，我是打心底中意春华这女婿。我问过算得准，说后天是黄道吉日。”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后天你们领着闺女来吧，两边主要的亲属也都来做个见证，喝杯喜酒。”春华娘马上拍板了。

　　这天，老陈家布置一新，在院子里拉开四张方桌，请了会炒菜的邻居帮厨，菜香弥漫，人声鼎沸。街坊有来祝贺的，两家的亲属都到了，熙熙攘攘，喜气洋洋。

　　春华穿了一身西服，打了一条玫瑰色的领带，显得儒雅帅气。秋月穿着一条洁白的连衣裙，头上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长发飘逸在身后，端庄秀气。他俩一出场得到了亲朋好友热烈的掌声。春华郑重地将订婚戒指给秋月戴上，还献上了一束玫瑰花。为了烘托气氛，春华弟弟秋实还用录音机放着《粉红色的回忆》。春华秋月被大家羡慕着、祝福着。秋月觉得孤独三年的一颗心终于有了寄托，眼前的春华是他一辈子的呵护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愿意追随春华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三天假期转眼即逝，春华即将回队，因为表现出色，延长服役两年，春华认为期间可能有提拔的机会。可秋月心里希望春华退伍，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三天的温存让秋月享受到爱情的温馨、甜蜜，春华归队，难免十里相送。春华难免千叮万嘱，难舍难离。真是“满目飞花万点，回首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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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华归队不久就来信报喜，在全团技能大比武中他们连队获得第一名，被提拔为连长。秋月又到海边读信，她为春华的努力和被提拔感到由衷的高兴，这才是她爱慕的男人，但是她又为春华的出色而担心，担心别的女人喜欢。

　　捷报频传。过了不到一年，春华带领一支队伍奉命地震灾区抢险救灾，他们三天三夜跑遍灾区，用手挖，用肩扛，救出被埋的十几人，荣立一等功，被师部表彰，再次提拔为副营长，张师长亲自给他戴上大红花，颁发了荣誉证书。

　　庆功会结束，春华被通知留下参加晚上的一个活动。在勤务兵的引领下，春华乘军车来到师部家属楼，门岗战士向着车辆打了敬礼，这是首长的座驾。

　　春华被引领到三0一，勤务兵按响门铃，一个头发花白的身穿白衬衣的老头微笑着打开了厚重的防盗门，春华立刻立正打了敬礼：“首长好”。眼前这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就是刚刚为他颁奖的张师长。

　　“小陈呀，在家里就不需要拘礼了，快坐吧。”张师长让春华坐在沙发上。接着从卧室里走出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妇女，春华知道这肯定是师长夫人，就立即站起来，问了一句：“阿姨好！”

　　“坐吧，小陈。不要客气，这里有水果，多吃点。”师长夫人热情地招待。

　　“小陈，在这里就和在你家一样，别跟你们师长学，他老是严肃地绷着个脸。”师长夫人宽慰着，“小陈听说前些日子你回家探亲了，家里父母身体怎么样？”

　　师长已沏了几杯上好的龙井茶，每人一杯。

　　春华便把家里父母和弟弟的情况说了，就是没有提和秋月订婚的事。师长夫妇听后更高兴了，相互对视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师长夫人起身去了厨房，对着里面说：“晓梅，快出来，小陈来了。”

　　应声走出一位俏丽的女兵，她是师长唯一的掌上明珠张晓梅，是部队医院的护士长，今年二十三岁。母亲见女儿长大了，又不想远嫁出去，打算从当兵的干部中挑选一名品德好、长相好的做女婿。春华长相帅气，生长在农村，人厚道，能力强，张师长早已相中。

　　晓梅微笑着走过来：“陈副营长好！欢迎欢迎！叫我晓梅吧”接着深伸出了一只纤纤的手。春华赶紧站了起来：“叫我春华吧。”当两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春华感到晓梅的手掌很柔软，如攥着一团棉花。

　　晓梅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非常丰盛的晚餐，鸡鸭鱼肉，生猛海鲜，春华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师长知道春华能喝几杯，早已准备好了一瓶飞天好酒。席间春华详细汇报了救灾的详细过程，这些英雄故事听得晓梅目瞪口呆，她以前只知道书上有这样的故事，没想到现实中春华竟然做得比书上的英雄更好，爱慕之心油然而生。这上下级如父子，谈话投机，两人喝得开心。师长夫人在一旁静静观察，脸上挂满了笑容。这顿晚餐吃得惬意，如幸福的一家人。

　　临出门时，师长夫人嘱咐勤务兵好好将陈副营长送回，并诉说师长最近身体不太好，希望春华每周末过来帮着干些杂活。春华欣然应允，末了，给晓梅使了个眼色。晓梅便扶着春华下楼去了。一直送春华到了车上，春华在车上招手告别时看见灯光中的晓梅身材虽然没有秋月高，但是长得丰满匀称，温柔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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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华的信晚来了好几天，虽然秋月有点担心，但是她觉得春华当了副营长，军务肯定繁忙。男人嘛就得闯世界、创事业，不能光儿女情长。她还劝春华别挂家，再接再厉，争取继续进步。

　　又是一个周末，“叮铃铃......”快下班时春华接到了电话，是晓梅打来的，说是家里煤气罐需要换气，让他帮忙。春华爽快答应了。

　　换上煤气后天色已晚，师长说让春华留下吃饭。晓梅母子殷勤做菜，都是春华爱吃的。

　　“小陈，你的大专学得怎么样了？”师长端起酒杯。

　　春华说：“下个周就毕业了。”

　　“很好！我就看着你小子有勇气，有多少高中毕业的这个大专还没拿下来。来干一杯！”两人将一杯白酒干出了底。春华连忙给师长倒酒。

　　晓梅笑着说：“酒鬼爸爸，春华还年轻，你别老让他喝酒好不好？你们多吃菜。”

　　“看看，我这个宝贝闺女不疼老爸，倒偏向小陈了。哈哈！放心吧，不会让他变成小酒鬼的。”

　　“爸爸，你又说这个，他又不是我的......”晓梅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陈呀，最近的形势你也知道，即将大规模裁军，这意味着很多文化水平和能力一般的干部要转业。当然，也有提拔一批文化水平高业务强的年轻干部。下个月师部将着手对连级以上干部进行考察。有没有想多干几年的打算？”

　　听了这话，春华已隐隐觉得自己提拔的可能性很大。看得出，师长一家已相中了他，如果敬酒不吃，则必然吃到罚酒。但是秋月是自己的初恋，是准媳妇儿，自己在心里发过誓要始终不渝的。“小陈，你现在是个上尉，如果提拔到营长可能是个少校，甚至有晋升中校的机会。”师长笑吟吟地说。春华不禁心动，村里还没出过营长以上的军官，如果真的，自己就为家乡父老增光添彩。可是，秋月怎么办？春华一时纠结。

　　“春华，提前祝贺你大专毕业！”晓梅看出春华在犹豫，端起茶水圆场。几杯酒之后，春华有些醉意了。不是他酒量不好，而是添了心事：是继续留队提拔，还是转业回家与相爱的秋月结婚？他一时难以抉择。

　　在去卫生间的时候几乎晕倒，幸亏晓梅扶着。师长夫人说：“喝得有些多，今晚留在客房吧。”师长首肯，让警卫员将车开回了车库。

　　因为喝酒有些急，春华的胃一紧，竟然在洗手间吐了。晓梅在外边听得仔细，连忙帮忙擦拭，去做醒酒汤。晓梅没有官二代大小姐的架子，将春华扶到客房，伺候着喝了一碗醒酒汤，没成想春华又吐了。晓梅弱弱地责备着：“让你少喝不听，现在遭罪了吧。”

　　晓梅只能为其再收拾一番。经过两次折腾，春华累了，竟然呼呼地睡着了。晓梅怕他再吐，不敢离开，将台灯调到最暗。她看着春华英俊的模样，打心底里喜欢这个憨厚能干的农村小伙子，多么希望能成为他的妻子。越看越觉得春华可爱，不自觉情窦初开，竟然低下头去吻熟睡中春华的嘴唇。

　　睡梦中的春华依然自责，秋月得知自己留在部队提拔了，骂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生气地跑向悬崖。春华一边呼唤着“秋月”，一边追上去，拉住了秋月的胳膊，他再三解释，说出苦衷，请求原谅。秋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两人重归于好，春华不想放开秋月的手，将她带到怀里，一口吻住了秋月的唇，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好媳妇.......”

　　其实春华吻的是晓梅，她没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快，顺手将台灯关上了。就在这时门外似乎有轻微的拖鞋声，不一会就消失了。

　　半夜时，春华酒醒。看到已经在身边熟睡的晓梅，知道已铸成大错。他坐起来使劲地拧着自己腿，懊悔不已，是酒喝多了，还是自己官迷心窍？秋月对他望眼欲穿，等他回去。可是，可是因为酒后犯浑，竟然与晓梅这样。如果现在申请转业，又对不起晓梅，对不起部队领导对自己的期望。他进退两难，一直瞪着眼挨到天亮，第一次感受到漫漫长夜。

　　春华为了让秋月感到自己在疏远，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写信了，秋月却来了两封。第一封信说她被评为全镇优秀医务工作者，还出席了全县的卫生工作表彰大会。第二封让春华不安起来，说尹院长好心当月老，让她嫁给县医院的大夫徐善。男方研究生毕业，主任医师，条件很优越。秋月虽然以订婚为借口推辞，但院长说徐大夫确实看中了她，一见钟情，苦苦思恋，非秋月不娶，找了县医院的主要领导保媒，一个电话打来，让尹院长务必完成这项任务。尹院长不得已才使用了行政手段，确实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秋月为了工作不敢断然拒绝，再三问春华怎么办，春华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回复。

　　春华提升营长的文件已经下达到全师，即将赴南方某军挂职锻炼半年。人还没走，后院已经“起火”，晓梅怀孕三个月了。如果等他挂职回来再结婚的话，怕孩子已经生了。为这事师长和夫人认真商量过，最终把春华找来了。

　　“小陈，晓梅怀孕的事你也知道了。今天跟你商量一下结婚的事儿。”师长夫人笑着说。

　　“阿姨，这事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您说怎么办都行。”

　　师长说：“都到这份上了，咱就是一家人了。我看这么办，你十天后要去南方某部挂职，你和晓梅的喜事就简单办。你写信请你父母来一趟，婚礼就在部队办，师部家属宿舍还有一处空着，你现在也是营级干部，有资格入住。你看怎么样？”

　　春华没的选择。他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秋月，说自己已经变心了，不想转业到地方，也有了心爱的人，不日就要在部队完婚，让秋月重新选择幸福。一封信写给了父母。

　　春华娘接到信，没敢跟秋月娘通气，直接去找“算得准”。一进门就着急地问：“他大爷，你当年说春华和秋月有姻缘，这几年两个孩子发展得不错，上次春华回来订了亲，可现在我儿子却要在部队上结婚。你说我们当父母的该怎么办？”

　　“大妹子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当年我说孩子不上卦，你和秋月娘硬是要算。当年我说的卦面，你还记得吗？”

　　“我也没学问，哪里能记得？”

　　“你还记得我说过确实有缘，就是不顺利吧？”

　　“是呀，他大爷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还说好事多磨来。”

　　“这就对了，我没有哄你们，就是好事多磨。”“算得准”微微一笑。

　　“他大爷，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儿子让我俩去部队，去还是不去？”

　　“去吧，走一步看一步。”

　　正值寒冬，沙滩硬邦邦的，凛冽的寒风吹起刺骨的水滴，打在脸上生疼。秋月流着泪，读着每一个冰冷的字，觉得世界瞬间凝固了，海水全灌进心里，浸泡了她所有的希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立时有了一个唐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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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跟尹院长进行了谈判，约法三章，尹院长为完成任务，也别无选择，只好同意了秋月的“试婚”条件。三天后秋月到了县医院上班了，她原想去护士站工作的，但因学历不够，只好在取药处。因为结婚在即，院领导给她几天假期，准备一下结婚用品。徐大夫有医院分的专家房，新房是现成的，只是让人装饰一新。因为时间仓促秋月要求一切从简，只买了套新娘的服装，连金银首饰都没要，说是不搞排场，双方的亲戚朋友都没邀请。

　　事情就是这么巧，春华、晓梅和秋月、徐善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十月一日。

　　张师长从戎三十年，膝下只有晓梅这个宝贝疙瘩，婚事虽本着从简的原则，但总不能偃旗息鼓。婚礼安排在师部娱乐厅，师政委亲自担任主婚人，军乐队为这对军人夫妇奏响了《结婚进行曲》，在庄严隆重的气氛中春华挽着晓梅的手走上舞台，在主婚人的主持下，在春华父母和战士们热烈的掌声和祝福声中互相交换了戒指，场面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正式。

　　再说秋月这边只有双方要紧的家人在场按照农村的规矩嫁娶，程序简单，不免让人感到冷清。这是秋月要求的，徐善只能照做。能娶到秋月这样貌美如花的妻子他甘愿言听计从。

　　秋月没有婚纱，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祝福，只有两人默默地相对。秋月不断地将脸转向窗外，她想看看大海，满脑子里闪现的都是春华的军装、笑脸，挥之不去。月亮爬上了窗户，似乎感到了屋内尴尬的气氛。喜烛火焰静静地跳跃，悄悄地下降，墙上挂钟的摆动倒是异常洪亮，整点报时好像敲锣一样，秋月感到有些震耳。真是“漏声残，灯焰短......”

　　“十点多了，媳妇咱休息吧。”徐善终于打破了宁静。

　　“我不困，你自己睡吧。”秋月扔过来一句。徐善只好悻悻地自己睡了。听到鼾声起，秋月再也熬不住了，便关了灯，合衣躺下。到了半夜秋月隐约感到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服，猛然坐起：“谁？老实点，别碰我！不然我不客气。”

　　“你都跟我拜天地了，你是我的老婆，怎么能不让碰呢？”徐善笑嘻嘻地辩解着，又爬过来了。

　　“后退！不准过来！”秋月大声喝令。

　　徐善也不生气，继续向前。

　　他的双手又扯到了秋月的上衣，准备给脱下来。

　　“嗖”地一声，秋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对着徐善的手迅速刺去。徐善还没看清是什么，手上已见了红。好在只刺破了一点皮，血开始滴落，他瞬间惊呆了，愣住了。傻傻地望着秋月。秋月则收回剪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再过来碰我，就死给你看。”

　　回过神来的徐善乖乖地抱着被子去了客厅，这娘们惹不起。

　　春华和晓梅被众多战士簇拥着进入了洞房，春华慢慢放开了晓梅的手，感觉秋月的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令他不安。春华想起陪秋月过生日的温馨，想起双双漫步海边时的甜蜜，想起订婚时的幸福和誓言。他深深地自责，后悔没有转业，后悔自己的贪心，后悔那醉酒后的荒唐。

　　晓梅催他早早休息。“晓梅，你先睡吧，我看会儿电视，《射雕英雄传》今晚大结局。”他打开了黑白电视，傻傻地盯着屏幕，尽管剧情精彩，尽管画面打斗激烈，他的眼睛只是直直地放在那里，心早已飞出新房，飞到了那“天涯海角”。脑海里闪现的是一条及腰的大辫子，是一双深情而充满委屈的大眼睛，是秋月生日许愿的情景，是订婚之时他为秋月戴戒指看到的幸福笑脸.......这一夜“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

　　三天后，秋月赶到了部队所在地，春华在团部开会，正在为去南方某部挂职做准备。

　　执勤的战士拦住了秋月，她以“表妹”身份前来探亲。战士见是营长的表妹来探亲，自然放行，并安排她住在营部探亲室，之后给团部开会的春华打了电话，春华吃惊，方寸大乱，他让营部安排好表妹的生活,下午将赶回来。

　　在这山高路远的地方战士们极少见到女人，如此美如天仙的少女更是罕见，何况是营长的漂亮表妹。秋月一到整个营部沸腾了，炊事班的抢着来送水、送饭菜，其他士兵走路都绕道来瞅两眼。特别是炊事班的“快嘴”小李借送饭之机夸赞了秋月的貌美，夸营长能干，还夸了嫂子的漂亮。秋月借机问明白了晓梅的医院所在。谎称来的时候肚子不舒服，让士兵们送她去医院看看。

　　小李说正好炊事班要去师后勤部领取物资，可以顺路捎去。

　　秋月很快见到了晓梅，她看出了晓梅有身孕。秋月以表妹的身份要跟晓梅单独谈谈，晓梅也知道来者不善，肯定有隐情就应允了。晓梅将秋月带到医院接待室，每人倒了一杯水。秋月和盘托出，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晓梅，说已经和春华订婚，但是......晓梅如梦方醒，她想起了春华的种种不自然，恨春华没说明情况，一生气又开始孕吐，便跑到了卫生间。

　　秋月见四下无人，就拿出准备好的药倒入晓梅的水杯。

　　晓梅回来时脸色发白，看来吐得厉害，拿过杯子一口将水喝光，秋月本来想拦着也来不及了。

　　秋月问晓梅起春华对她如何，晓梅直说是酒后荒唐，春华同意这门亲事纯属压力和责任所致，他的心不属于她，应该属于秋月。

　　秋月后悔了，可是晓梅有了春华的孩子，他的心也不会完全属于她。本想提醒晓梅，秋月欲言又止，因为她进退两难，正犹豫着华春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当他看到两个女人静静地谈话提着的心陡然放下。

　　“秋月、晓梅，你们谈完了吗？我们回去吧。”春华尴尬地说。

　　晓梅瞅了春华一眼，并没说别的，“我肚子不舒服，把我送回家吧。”

　　“好的，正好我要回营部，顺便把你送回去。”

　　三个人在车上都一言不发，春华将晓梅送上楼，跟岳母说好好照顾，自己表妹来了，得送回营部。岳母用质疑的眼光望了望女儿，又望了望女婿，没说什么。

　　春华回到车上，秋月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他，满肚子的委屈和话语都化作两行泪水。“秋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等晓梅生了孩子后我俩就离婚。”

　　“孩子，哈哈，孩子，我要晚来几个月，孩子就生了。”秋月生气地说。

　　“对对，还忘了，晓梅她误服了堕胎药，快让她去医院吧。”

　　“什么，什么？”春华急忙开车掉头回到岳母家，见晓梅肚子整疼得厉害，背起晓梅就下楼去了。秋月懊悔地望着他们，也跟着去了医院，就在春华背晓梅进急诊室的时候，她看见晓梅裤子渗出了不少血。秋月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停住了脚步。

　　闻讯赶来的张师长和夫人看到了这一切，明白了缘由，秋月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春华被晓梅拒之门外，挂职的事黄了。春华申请了专业被批准，不久就回到了山海村。他跪着向秋月爹娘诉说了一切，秋月娘听后是又气又恨又心疼，说什么也晚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咳，秋月这孩子命苦呀。”

　　春华悻悻地离开，信步走到海边，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三年后，尹院长在县城一处工地上见到一对正在安装电器设备的男女，觉得那女的眼熟。

文/王玉来

简介：笔名山泉，青西新区铁山街办人。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王台文学社社长，青岛作家协会会员。坚定于杏坛，寄情于山水，仰慕山的高度，羡慕海的深度，以书为友，笔耕为乐，静心找寻生活中的美和快乐。

图/李克伟

简介：小城摄影俱乐部会员。青岛市摄影家协会会员。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喜交友，爱摄影，闲暇之余，每每与三五影友行走山海之间，领略身边的自然人文，甚喜。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裴   珊

复审：宋荣芳

发布：宋荣芳

“家在黄岛”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