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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晚晴作品丨最是清欢一盏茶

解晚晴:八零后女子,现居西安,祖籍陕西镇安。现为陕西长安作协理事,网络创作部主任,丈八文化馆特邀作家。已经出版合集:《墨染流年》,个人散文集《倾一城烟花,伴一世清欢》,短篇青春爱情小说集《依然相爱,该有多好》,励志文集《最怕一生平庸无为,还安慰自己平淡可贵》,全国新华书店经销,淘宝、京东、当当、亚马逊等网店同步热售。


最是清欢一盏茶

何谓茶也?单从茶字本身的结构来看,从草向木而生,可见茶的本身仍草木也。《尔雅‧释木》中对茶的解释众多,其中的一条这样释义到:茶的古称还有荼、诧、茗等。

而“茗”又为何物?许多字典、词典里的第一条解释就是:茶的通称。故有“品茗”、“香茗”等词,可见茶在广义上来说,可与茗字替换,后来喝茶上升到了文化的高度,就以品茗取而代之了。在古代众多文人墨客的诗词典籍里,很多对茶的描摹,也都以茗做了替身。这世间的任何事物,一旦与品字联系在一起,便自然上升到一份清雅而精深的境界和高度;仿佛所有的时光都慢了,所有的行为都有了更为博大的意义和悠远的情怀。

在暮春的周末黄昏, 天空净朗如洗,去了终南山的农家小院。小院里有青石做的桌椅,莫名便有了欢喜意,这样的光景是最适合吃茶的。

顷刻便取了自带的八角玻璃杯,泡了一杯明前西峰碧螺春。在这样静美的春光里,独自啜饮一段清风细细的春光山色,内心便有了莲的清幽和宁静。在清新扑鼻的茶香中微醺,有阳光的味道萦绕于心中;眺望远山如黛,天地间呈现出一派悠远宁静的大美。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静然于茶香中的光阴,像极了悠远古琴曲里的金石敲击之音,在崇尚快生活节奏的大都市,这样的好时光是茶里的明前雨前茶,尤显珍贵!

微微地闭了眼晴,空山新雨后,整个黄昏便更显素淡。慢慢把杯子凑近面庞,扑鼻而来的除了青草的幽香,还有如兰似梅的淡雅;再看着杯底那一抹袅袅舒展的嫩芽,恍惚间以为春天盈盈盛开于杯底了,瞬间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被这一杯空濛的水色染绿。刹那忆起了十八九岁的华山之旅,当别人都在如履薄冰的艰难攀爬时,我却执意要在险峻陡峭的华山上找寻在家乡极其熟悉的野生韭菜……那时的我在众人眼中,自有着年少轻狂的野性和不羁;可是现在想想,却是一片真切的思乡之情,只是当时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有细碎的清风拂过,黯然泛黄的竹篱笆门吱呀吱呀地响着,透过半人高的篱笆门,片片晶莹剔透的梨花,像雪片一样簌簌从枝头坠落,我好像顷刻又回到了童年时代陪母亲闲坐在梨花树下的日子。只是事到如今已非昨,转眼物似人非事事休,这样清雅飘逸的日子,倒美得不像在人间了!一阵清风至,片片梨花雪,一道泛黄的竹篱笆栅栏,好像把一切的喧嚣和繁杂,都阻隔于时光之外。心底不止泛起了花自飘零水自流的忧伤和惆怅,还有一些莫名的情愫在刹那升腾!柴米油盐酱醋茶,原本是古人生活里最浅淡朴素的日子,就如同一方家家户户自织自染的土布,而如今却成了顶级的奢侈品……

无声而漫长的时光里,冉冉地经历过很多细碎的往事,在隔了一断时光的距离大多数早已是一片模糊的朦胧;而唯独年少时分,每逢春天来临,母亲带我们上山采摘连翘嫩芽制茶的情景,却依然清晰。

家乡的四月天,正是山花烂熳花团锦簇的姹紫嫣红;而最引人注目的,当数那满山遍野黄灿灿的连翘花。那一片片耀眼夺目的黄,簇簇紧拥在一起攀爬在柔软低垂的枝头上,像欲语还羞的少女,格外地让人印象深刻。

而彼时的我们,只是顽劣的少年,转瞬那些花黄叶绿的繁茂花枝,便成了我们头顶的花环……母亲只是温和地笑笑却并不责备我们,然后纤巧的把那鲜嫩的连翘芽儿,一簇簇摘入笼中。那时我们觉得,置身于花丛当中的母亲,那么美!美得就像落入花间的仙子。

到了晚上,那些翠绿的鲜嫩芽儿,便在母亲的揉捻翻炒下,变成了苍老的褐绿,空气里袅袅升起苦涩的青草芬芳来。母亲就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你看!只是一夜的光景,那些鲜嫩的连翘芽儿,就由青春靓丽的少女,一下子有了山河老练的沧桑。

母亲常常会往滚沸的大铁锅里,投一把被她炒过的连翘叶,然后那一簇簇卷曲的枯叶,便慢慢在水中伸展为鲜绿的嫩芽,像一朵朵苒苒盛开的绿色小花在水里袅袅浮沉……而原本清淡无色的水,也慢慢沁染得淡绿起来,而后就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凉茶……

只是那时我不习惯那样苦涩的味道,至到很多年以后,我也成为了母亲和妻子,才懂得母亲那看似苦涩的连翘茶,却有着一个母亲和妻子最体贴人的清香。

人说心境不同,相同的茶也能品出不同的味道,对此语我深感为然。那日心中苦闷新泡了一杯苦丁,女儿偷偷啜了一口瞬间惨绿着一张脸,哇地一声吐将出去;而母亲端起微微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这苦,才是生活的味道!

我的眼睛微微便湿了,母亲的一生可谓坎坷直至:年幼丧父,中年丧夫,我知道母亲的心是苦的……

人生如茶,当先苦后甜;而茶亦如人生,只有经得起高温的炙烤和炼狱般的揉捻,才能散发出独特而清幽的芬芳……

韶光滚滚,似水流年,众生来到这个世界注定是要受苦的;因为人人都是坠落红尘的天使,而生命只有不断接受浴火地煎熬,才能更显深邃和圆满。在先苦后甜的人生际遇里,每个人都需要一盏茶香,一份不染俗尘清风明月般的情怀和禅意,来加持生命的质感和底蕴。

于是茶这种优雅而朴素的山水灵物,便是我们游走于红尘浊世的清新剂,与《笑傲江湖》里的广陵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它不止饱含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更能无形地把我们的心胸放大,把境界放宽。无论这尘世如何薄凉,一个爱茶、品茶、懂茶的人,内心一定有着他的天地清朗,那是静影沉璧的春风淡影,万不会在物欲纵流的污浊里迷了本性。

明代文学家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一书中写道:“筑室数楹,编槿为篱,结茅为屋。以三亩荫竹树栽花果,二亩种蔬菜。四壁清旷,空诸所有。蓄山童灌园剃草。置二三胡床着亭下。挟书剑以伴孤寂,携琴弈以迟良友。此亦可以娱老。”

由此可见,茶不只是人生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七件事之一,更是一种博大而悠远的精神食粮。时光走到了今天,古诗词里的那些茶烟往事已渐行渐远,可总有一些人,还在自我坚守着朗朗乾坤的清气,像极了独具特色的茶。无论时代多么浮躁,淡然于一盏茶香的韵致里,无疑是最惬意的生活方式;心灵也只有时时经历山水田园的沐浴,才能呈现出最纯净的清幽和灵韵。

也正是无意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在生命里那些烟火缭乱的日子,我把无数的困顿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它们曾映照着我蹒跚的步履一路前行,然后才有了骨感铮铮的凛然。庆幸上帝为我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却始终开着一扇窗……

于是更喜欢安静了,安静在那些不同种类的茶香里,因为那些不同类型的茶早就成了我最私密的知己。不管月是阴晴圆缺,我都能在冉冉升腾的茶香里,找到私密而诗意的芬芳。虽然很多时候什么也不做,只一边吃着苦茶,一边晒着太阳发呆,而内心深处也会散发着清幽的寂静和欢喜。

也曾幻想过在古色古香的茶楼当中,对面正好坐了心仪的男子,而我刚刚烹了一盏好茶,缓缓地递将出去……亦或是缱绻于家中,我们相顾无言地处在书香满屋的静室。彼时,阳光投进格子轩窗,他伏于案几上,有温润如玉的光芒,而我素手起落,在行云流水的古筝声中,嫣然巧笑地斟完“武夷十八道”。而他会轻执了我的手,在相视一笑的莞尔柔情里,一池翰墨和一窗花影里都成了我们的陪衬……

那些赌书消得泼茶香的诗意,只属于传说里的李清照和赵明诚,亦惑是曾经的陆游和唐婉吗?透过古诗里那些浓情厚意的字句,亦或是风花雪月的诗行,我知道那些诗意的旧时光,只是醉花阴里看流年,已过千年……

佛说,这尘世的每一场遇见,都是前世的缘分。如若此生,你是那个与我有缘的人,它日不管你是打马观花与我擦肩而过;还是信步闲庭与我携手月华,我都愿以时光为茶盘,拿真诚做清泉,煮一壶清新淡雅的生活之茶,与你共斟一盏流年里的茶韵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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