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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在即，又是一轮明月，又是一地月光，以它无尽的清辉，丝丝缕缕地牵着我的目光。隔窗眺望，一个个未入学的孩童，正津津有味地把玩着一部部手机，打着高智商的游戏，也打着我的思绪……
小时候眼巴巴地盼着八月十五，盼着圆月下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尝平日里尝不到的圆月饼，嚼平日难得的干饼,吃自家树上结的圆苹果，脆枣、甜梨，更盼望的是吃妈加工后的柿子。红彤彤的柿子灯笼般地挂满自家的两颗柿子树上，与满树的碧叶互相竞宠，也有青色的柿子矜持地与碧叶和睦相处。而令孩子们眼巴眼望的自然是那灯笼似的红柿子。贫困的生活，稀少的柿子树，自然惹得邻居家的孩子们日思夜想，于是他们白天在树下转悠“踩点”，晚上在人鼾声四起时趁着月光心想事成。也有得不到的孩子，常在树下唱到：“红包单包稀饭，又好吃又好玩。”唱完便吸溜吸溜嘴，好像刚吮吸了那熟透了的红柿子，余味无穷。其实，妈每年都会将柿子东家一兜西家一篮的送给邻居。而我则想那一口脆生生的甜，那是妈用一口大水缸，将柿子一层层码放整齐，用阴阳水（冷热水对半搅匀）倒进大缸里，水面高出柿子一指。红彤彤的柿子水灵灵喜盈盈地蜗居于大水缸里，青一色的柿子点缀其间，格外养眼。缸口用一个大锅盖盖好，上面蒙上几层粗布单子。水凉时，妈就在水缸四周点上一圈草木火，将水烧到能把手插进水缸时不烫为宜，而后捋起袖子，将手伸进大缸里，使劲搅动，让柿子受热均匀，而后再盖上大锅盖，再蒙上几层粗布单子。一对时的功夫，原本涩涩的柿子，红的浓甜可口，青的脆甜有声，在那贫困的岁月，可口的柿子倍加解馋。我那时很佩服妈的手艺，妈的智慧，觉得妈无所不能，那时的月亮显得尤为明亮温婉。
月光下，舔着月饼，嚼着干饼，嘎吱着脆甜的柿子，儿时的富有在这明亮的月光下炫耀成一幅时光的图画，这图画带着儿时的色彩，儿时的脆响，儿时的体温，氤氲出一缕缕的光圈，圈出了我儿时的梦幻。“十五的月亮好解馋，十六的月亮才能圆”，当时我想：明天的月亮一定很圆很圆……
解了馋的我便躺在妈的怀里，趁着一地的月光，在门外邻居们常坐的地方，听他们讲嫦娥奔月、玉兔捣药、吴刚伐桂的传说，村里人爱借题发挥，别看不认识几个字，讲起故事来那也是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的，让我想入非非。当时真想看看貌似天仙的嫦娥，轻抚玉兔的耳朵，闻闻桂树的清香，拿拿吴刚挥过的大斧……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也没有摸到，也没有闻到，更没有拿到。我沮丧地低下了头，无趣地看着地面。没料到，我那翘着的羊角辫在明月的辉映下，酷似两只“羊角”，一刻不停地顶着地面，我动它也动，我停它也停，瞬间的不快烟消云散。现在想来，那时我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我发现了一个从未发现的秘密，我这桂花吐芳时出生的“小羊”，顿生不解之感：为什么月光下地上有两只“羊角”，就因为我属羊？为什么我动“羊角”也动，我停“羊角”也停？为什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妈顺手轻轻一巴掌，嗔怪道：“小妮子家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的欣喜从巴掌下不翼而飞，从妈的嗔怪声中我知道了小孩子是不应该问那么多“为什么”的。现在痴想，如果没有妈那轻轻的一巴掌，没有妈的那句嗔怪，我没准就是今天的科学家抑或文学家了吧？妈不识字，妈可能也不知道那么多，自然不能科学地解惑。我不怪妈，那个年代村里大人都这样。其实妈很宠我的，要不我的两个羊角辫总是高高翘起？
尽管我的希望总是伴随着失望，可那时那地我那颗小心脏却滋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愿望，许是还想知道“为什么。”我无助的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悬挂的明月，觉得它像银色的柿子，离我不近也不远，等我长大搬条高櫈子就能摘下来，或者像我们摘柿子一样，用个网兜一下子就网进兜子里啦，它可能比柿子还解馋。村里的孩子不知道把月亮比作白玉盘，没有美感，只有饥饿感，总是馋。
月亮自然是摘不到的，我便无趣地离开母亲，独自下地，居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人，黑黒的，我走她也走，我停她也停，和之前的两只“羊角”一样。儿时最讨厌学我的人，于是我就使劲地踩，却怎么也踩不着，大人们哈哈大笑，他们笑得越响，我就踩得越欢，结果可想而知。踩小人，其实是在踩自己的影子，影子是因月光而成，所以我姑且说成踩月亮。
时光荏苒，人到中年，八月十五月光下的我再也不会踩月亮了，而我的子侄辈们却踏着我的足迹一样踩月亮，我未来的孙子辈还会踩月亮吗？望着一个个乐此不疲很是投入的孩童，我不知道。此时，我只知道一代诗仙李白，面对月亮，真真正正再现了“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的情景；深深体会了“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的感慨。
今年的中秋之夜，我将会有什么样的发现与感慨呢？我将会把我儿时的“为什么”，认真耐心地回答给正在低头打网络游戏的孩童们？科学准确地告诉我的学生们？他们还需要我回答吗？
一地清辉默默无语，丝丝缕缕……
作者简介：王书芝，网名，冬阳，邯郸市第十四中学高级教师。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邯郸市峰峰矿区作家协会理事，散文曾先后荣获国家级、省级、市级多个奖项。喜欢文学和朗诵。用文字涂抹生活，用声音传递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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