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线上平台：半亩书舍
半亩书舍——西散原创选稿基地
半亩书舍——中国散文作家成长摇篮
半亩书舍——最具亲和力原创散文平台
随着年岁的增长，世事的变迁，对母亲的怀念之情愈加强烈，特别是在雨天，这种感情更是浓烈。
多少次想下笔，却欲写未动。为什么呢？是害怕自己笨拙的笔写不出母亲的勤劳和艰辛，还是害怕翰墨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
一
母亲走时是农历2007年八月二十二，公历10月2日。那天下着雨，是秋雨，淅淅沥沥，最后是连绵不断。天殇，雨殇，秋雨殇。母亲的嘴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抽动，一直抽动，一会慢一会快，很是吃力的样子，却不由自主。我们兄妹五人围坐在母亲旁边，轮换扶着母亲的身体，用勺子喂水，水却从嘴边滑落下来，母亲的抽动声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艰难，眼睛有时紧闭，有时微睁，脸色越发的苍白……父亲说，哪个儿女还没到，就赶紧通知吧！我们知道，父亲说这话，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为什么，竟然也恍恍惚惚，朦朦胧胧，昏昏欲睡。“妈！……”一声惨叫，我蓦地坐了起来（主要是我身不由己，大脑中有疾病，事过一年多才检查出来）母亲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床上，一脸的苍白，一身的疲倦，一肚子的白水（母亲患的是狭窄性食道癌，几天米水未进）。母亲带着孱弱的身体走了，带着儿女的悲伤走了，留下了孤独的父亲。
时间已是晌午时分，雨像珠子一样从天空中落下来，雨又像线一样给我们缝制着衣服。
二
伯父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壮丁了，爷爷和父亲相依为命，母亲是在家中最困难的时候嫁过来的。记得父亲说，母亲嫁给他那天，天下着小雨，朦朦胧胧的，没有嫁妆。母亲是在外祖父的带领下，骑着毛驴，穿着一件绣花棉袄过来的，面目清秀，很是好看。母亲来了，母亲用她的勤劳、善良、倔强撑起了这个家，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气，带来了力量。
我们兄妹八人，三个哥哥，四个姐姐，我是最小的，排行老八。从我记事起，母亲一直是忙碌的，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在外面忙着挣工分，在家里忙着做饭，洗衣服，喂猪养鸡，总有干不完的活。母亲的手一直是鲜红微肿的，瘦弱的身体经常穿梭在田地里、菜园子里、家里。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拾掇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桌椅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缺的銅活发着光。每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已经端起了热腾腾的面，她却到后院给牛、猪、鸡上料，我们已经吃完饭了，才看见她端起碗，神情安逸地吃起了残羹剩饭。
三
雨，还一直在下，悄然声息地飘落着，像是无数蚕娘吐出的银丝，密密地斜织着，凄凉幽怨早已显露出来，雨帘是那样的密，为天地间挂上了一道珠帘。
母亲差一岁就八十岁了，真是天公不作美，不能让她老人家多活几年。为母亲守孝送葬的人也不少，庄户人家、亲朋好友、儿孙辈的加起来有二百多号人，就穿孝衣戴孝帽的就有五六十人。在泥泞的道路上，一列长长的穿白戴孝的队伍抬着灵柩在雨声、哭泣声中缓缓地向前走去。
秋雨沙沙地下着，枯黄的落叶，一片，两片，三片，轻悠悠地飘落在路上水面，带着一丝的悲凉气息，夹杂着几份哀怨、愁思。
在众人的帮助下，灵柩很快地下葬，在举步难行的田地里，脚上沾满了泥水，雨水、泪水已经充满双眼，不一会儿，一座土丘拔地而起。那就是母亲的归宿吗？“妈，你就在那吗？妈，你怎么呢？妈……”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接着哭声一片。
秋雨打在人们的脸上，也打在了我们儿孙们的心上，好冷好冷。看着一片片的落叶，我在心底里问：“叶子你孤单吗？”到底是树的不挽留，是风的诉求，还是雨的洗礼？
四
小时候的我比较调皮，经常跟野蛮的孩子一起玩耍，快到家门口时，就假装哭泣，母亲三步并作两步出来，虽已四十多岁，但是步伐很是矫健。她还以为自己的小儿子又跟人打架了，看到我一脸的怪相，母亲只是摇头，用手指指我，看见她严厉的眼光，我便吓住了。
在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在离家300米处的废井处玩耍，不小心把鞋丢到了井口，我踉踉跄跄地哭诉给母亲，母亲用满是老茧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最后在井口找到了鞋，她躬下腰把鞋给我穿上：“晓岱，不要怕，没什么”“嗯嗯”我止住了哭声。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狗狗，回来了吗？”我说：“回来了！”她用这种最原始的叫魂法，让我的内心不再恐惧，走了一路，叫了一路。
上房里柜子经常上锁，我悄悄地把房门关上，把上面的抽屉慢慢地拉出来，伸出稚嫩的臂膀悄悄地把一个油饼拿出来，正津津有味地吃，那唯一的油饼是留给生病的二哥的。“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了，母亲像巨人一样站在了我眼前，我吓得一声不吭。“好啊，你在干什么？跪在你爷爷的遗像前！”我乖乖地跪在了祖宗的牌位前，头上自觉地顶着一块砖头，垂头反思。“小小年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偷，做人不应该有这样的行为……”她气得浑身发抖，我跪着哭。
这就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
五
雨，还在下着。
读到一首词“细雨泣秋风，金凤花残满地红。闲蹙黛眉慵不语，情绪。 寂寞相思知几许” （冯延已《南乡子 细雨泣秋风》），我泪流满面，情不自禁：“荞枕拥孤衣，遗恨还同岁月深，适逢秋雨绵绵醉，憔悴。惆怅无限心思累。”
……
母亲，天在下雨，我在想你。
六
我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已是近六十岁的老人了，但她依然不辞辛苦。凌晨五点钟，天很黑很黑，母亲把麻杆和玉米芯芯掺和起来，铝制的小小锅里的鸡蛋黄翻腾着，滚动着。她嘱咐我，“不要急，慢慢喝，别烫着”。其实，我起来喝时，鸡蛋汤不再是那么热烫，刚刚好，桌子上还有几块馒头。
母亲除了离家二十里的县城外，很少出远门的。在我的记忆里，仅有一次。那是我上师范学校的时候，大哥出差，领着母亲来学校看我。我们三人走在湖光山色，柳叶翠滴的公园转了一天，母亲双鬓已白，但走起路来很是矫健，我们在波光粼粼的湖边留下了倩影。那张照片，我一直珍藏着。
毕业后，我分配到乡下一所中学任教，每到周末，我都会骑着飞鸽自行车到县城去，因为那个烟酒百货店中有母亲最拿手的酸汤手工面，其他兄弟姐妹也一同就过来了。母亲说：喜欢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哪怕她累点，她高兴，人多，热乎！
母亲在哪，我们就在哪。
母亲在哪，家就在哪。
周银德，男，1972年5月出生，中学语文一级教师。在省级刊物上发表教育教学论文10篇左右。有文学作品在《平凉日报》《甘肃教育报》《飞天》等刊物发表。《华亭一中志》副主编，编著校本教材《走进毛泽东》。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