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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李清云作品丨上稍桃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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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江西庐山大林寺的桃花缓缓开在初夏时节,而青州市上稍村的桃花,却在早春三月将到未到之际盛放,时令惊蛰前后。

王坟镇的上稍村三面环山,只有北面出口一条小路蜿蜒连通着外面的世界。顺着山路进村子,先经过谷口的大峪口村,再过了中间的腰庄才能到达,也就意味着走到了这条山间谷地(当地人称山遛子)的尽头了。村西南之山,海拔最高处有一巨石,若笔架形状,故名笔架山,其东南坡上有桃林。乍暖还寒时节,风还萧瑟,衰草遍野,北坡的积雪刚刚消融,桃林的花事就开始了,看花的人就来了。

村子里居住的大都是些六十多岁的老人,老人大都住着石头垒砌的老房子。年轻的人都走出去了,外面的人来了又回去了,村子里的人还是村子里的老人,村子的模样还是古朴的模样。老人们喜欢一溜摆开,靠在门前街边的石墙上,顺手把拐棍斜倚在身边,袖手坐着,不约而同地。以前,他们看天、看山,闲云野鹤一般;现在,他们看来来往往的看花人,除了眼神来来回回地晃开了,其余一切都是原来安静的样子。路上却不安静了,有说笑声、走路声,一阵又一阵的尘土腾起来,细烟般萦绕在看花人的脚踝间。有人询问去路了,老人们便极热心地指点一下,再指点一下,顺便就兴奋了一下,就好像是引着这些陌生的人,去看相自己家羞涩待嫁的俏闺女。

经村子向西前往笔架山,一路上可以看到石块叠砌的院墙上垂挂着迎春花黄亮亮的瀑布,可是,看花人心里装着桃花,便不肯随意停下脚步来。越往里走,山路愈狭窄,愈陡峭。喘息的片刻,我便知道不能着急了,因为这山路急不得,这距离急不得。放眼望去:黄色的枯草随风起伏,天空是海的蓝,远方是无限的远,有白色的巨石突兀,有松柏的翠绿点墨其间,漫山遍野的灰色深深浅浅,正是三月之初的颜色。空旷,苍茫,风劲,草低,看花人都有些拿不准了。

山之东南坡,陡峭。看花人一队又一队地来到了,我也来到了。喧嚣声在风里起伏着,不同的相机被举起、按下,就像是次第收割着桃林的风景。我盯着一株桃树看,大多数的朵儿正含苞,极其认真地剪着、绣着梅一般的红骨朵、红花萼,就像小时候爹爹贴在窗旁上的剪纸,或者是娘亲给新女婿绣的花鞋垫,都有这般鲜亮饱满的骨朵儿。刚入桃林时,树,一株两株;花,一团一簇;人,三三五五。人群越往深处走去,我便在人群的深处了。一大片桃林,有数百株,在山间沟坡的梯田上各自开花,各自缤纷。这一刻,人,便成了晋太元中的武陵人;花,便植在了《诗经·周南·桃夭》里了。

将开未开的桃花,正小心翼翼地、认真地、努力地开着,就像是青春的细小心事在成长中的样子。再去看一株全开的树,那花瓣略施了粉黛,却没有忘记在蕊心上点了胭脂,给蕊丝贴上了花黄,尖尖地投影在粉嫩的羽瓣上,点墨有痕。风动时,花瓣翻卷的刹那,花萼就露出了大半边脸儿,上面俨然印着一个个红艳艳的吻,不禁让人对蕊心的那点子胭脂红浮想联翩了。风来时,细密高挑的茅草起舞开来,花枝颤颤悠悠,花儿飘飘渺渺,只觉眼前浓淡错落,交叉横斜,一枝映着天空蓝,一朵拂着春意暖,可是与谁约着?

花开,开着美好与绚烂,开着忧伤与苦寒。这些山野桃树踏着无痕的心路走来,没有扭曲的虬枝,没有粗壮的胳膊,她们柔美清晰,疏离又暖意。她们淡淡地伸展,又轻轻地横斜,紧紧拥抱着生命,绽开一树的烟花。它们似乎没有主干,又都是枝干,那花便从草丛上开起,散开来,升上去,放射到天空,辉映着澄澈的天之蓝,梦一般。

果园的桃林很规矩,公园的桃花很热烈,至于街边的那些就有些风尘仆仆了。这里的桃株,虽说经风沐雨,守着苦寒,却不动声色。小半红的一贴小令,大半粉的一阕瘦词,让人婉约一阵子;忽一大片绚丽,忽又一大片嫣红,让人迷离一阵子。望向山巅北侧半山腰的缓坡处,又隐约着另一片红,红的院墙、红的瓦顶,是一处寺庙,大般若寺。山无言,大悲咒的梵音袅袅萦绕着,萦绕在花开花落之间。地藏王菩萨守着这片山,看着红尘花事年年盛放,年年凋谢。他在这远离了喧嚣的僻远处,救拨着世间的苦难,重复着,重生了。

年年的阳光如常的干净,山的无边落寞里深深藏着归来的宁静。看花人来了,她们情不自禁地笑了,把尘世忘在了身后,却也忘了找一朵真心喜欢的花儿安放下自己的不安与躁动。脚步惊了花开的节奏,笑声扰了花落的从容,一地落红,极生硬。桃花喜欢安静,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听经声,它们便把这场花事开成了一场又一场盛大的烟火:一大片一大片重叠着,一大片一大片拥挤着,把欢悦从尘埃中抽离出来,蔓延,上升,在一朵桃花里绽放,在一朵桃花里陨落。寺里的经声没有停,看花人却没有踏进寺门,烟花萧尽的时候,她们就都离开了。站在寺门外望桃林,眼看着浓墨入了水中,渡起了一池青花,晕开了五分红霞,一块春天醒来了。黛青远山为屏,苍茫草色遥遥,灰白的底色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们就这样在生命的路途上,寻着一处陌生的地方,看了一场如常的花火。听见了经声的桃花总会相信,一朵花会在另一朵花上延续璀璨着。

远处,群山绵延;近处,层层梯田;坡上,松林成片,蜜蜂兀自忙碌着,一不小心惊落了一瓣花,随风落着。花在这里年复一年地开,它用落尽的羽瓣抚摸脚下的土地,它用延展的枝叶敬畏头顶的苍天。看花人看见了自己在花下的样子,就忘了专心地去看花。其实,你来,它自开自落了;你不来,它亦自开自落了,根向下扎,深深地。

一枝独秀,一山独春,一路看花人。

可是,山里的人不看花,除了焦念穆。他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农民,满山的土地很是贫瘠,他却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他用爱抚的眼神打量,他用粗糙的双手打理,他熟知每株桃树都有不同的容貌和身量。栽下这片桃林,已经三十年了,他早已过了古稀的年纪。他当然知道,他的桃树野性,果小肉薄,桃核却是用来加工手串的上好材料;他知道,他的桃树躺在山的摇篮里,仅有的葫芦谷口北向敞开着,冬季的风真是望尘莫及;他还知道,他的桃树美美地在南坡晒着太阳,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一点都不怀疑,他的桃花会早早地打开,只是经秋历冬的干旱,或者一些始料未及的变化,总会让他着急,使他担忧。

墙根坐着的老人不看花,他们看人。长长窄窄的山路上,从桃花开的那天起,那晨昏蒙影中的山野黄昏与黎明突然地就模糊了界限。岩石、茅草、山间的风,桃花灼灼地开着,一车一车的人来到了。白天沸腾了,连接着夜的那段宁静就突然地有些躁动。老人们看着各色的人来了,又走了,想着花开花落间那些总也想不完的陈年旧事,就像是日出了,日落了,又安静了。

上稍的桃花年年开,拼着命的绽开。或者风雨,或者突然而来的倒春寒,都会使它们在来年里开得更加浓艳,大概是浸染了挣着命的血色吧。人们轰轰烈烈地来了,那些地下的根脉里也涌动着轰轰烈烈,一半困苦一半挣扎。“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这漫山的草、满山的花,人在其间早就已经被淹没,到底是花在看人了。“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即便思想境界如刘禹锡,面对世道人情的不公,都难以彻底平复内心的悲怨之情,可见凡俗人生都是难以戒除贪瞋痴的执念的。花如海,人如潮,滚滚红尘,桃花开在年年的梵音里,红尘开在了年年的桃花中。

上稍的桃林经了山风,因了山势,沐了阳光,浸润了般若寺的经声,颇有了些风骨,就像袖手石墙根的老妪那般,多是沉静着的了。赏花,却被乱花迷双眼,又被人影乱心弦,红尘市井忽隐忽现,开花与结果之间,悟与不悟忽隐忽现。

花影重温,忽又黄昏,这山野情趣自是不同于纷纷扰扰闹处了。

作者简介:李清云,女,笔名温暖,供职于山东省青州市教育局。高密红高粱文学社理事、第五季微刊顾问、红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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