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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刘艳荣作品丨五世同堂的老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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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婆是我婆婆的母亲,1925年出生,正月十三刚过了94岁的寿辰,现已五世同堂故大家都称呼她老太。 

24年前初识外婆,是从记忆中最好吃的土鸡火锅开始,年初二婆婆带着我这没过门的儿媳回她的娘家。第一次在距家千里之外过春节,第一次走进一个当时无比陌生的环境,留下深刻记忆的是慈祥的老外婆和那份土火锅。外婆知道她的长外孙要带媳妇来,破了正月不杀生的习俗,初二早上将家里的老母鸡杀了,早早炖在烧着炭火的黄铜色的火锅里,走进外婆家,满院飘着鸡肉的香味,进屋,桌上摆满各色菜肴的盘碗,那是外婆亲自做的饭菜,亲手炖的火锅,被外婆的热情包围,被外婆的行为感动,那时外婆七十多岁,当时年轻的我感觉外婆真老。品尝着外婆亲手做的土鸡火锅,那味道真是美极了。外婆看出了我的喜欢,又给我盛上一碗浓浓的鸡汤,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喝着外婆递给的鸡汤,那份温暖那份温馨一直留在记忆中。 

九十年代农村人家的婚礼在家操办,再见外婆时,是我们回婆家办婚礼。外婆笑呵呵地坐在院内临时砌的大土灶边,招呼我坐在她身旁,她一边一下一下翻动着大铁锅内的葵花籽,时不时动一下灶膛的火,一边和我拉家常。家人说外婆很权威地承包了炒瓜籽的活计,说她的外孙结婚办宴席,她干不了别的,炒瓜籽也是尽一份力。那一天七十多岁的外婆炒了好几锅葵花籽,外婆炒的瓜籽真香呀,外婆听了十分得意并说慢工出细活。 

岁月如梭,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有几年未见外婆再见时以为外婆会不认识我,没想外婆连名带姓地道出,夸外婆真是好记性,外婆说,我还可以说出提溜孙孙们的名字呢(是否是提溜这俩字真不知,外婆是这样说的),第一次听到提溜孙孙好诧异,原来外婆的孙女也已经当奶奶了。外婆是不会用曾孙、玄孙来形容五世同堂的,就说出提溜孙孙来。外婆一生自己生了6个孩子,替夫家哥哥带大了五个孩子,据说她夫家哥嫂没得早,几个年幼的孩子就成了外婆的孩子。现在外婆只算孙辈就有好几十个,每逢佳节,外婆家门庭若市,叫奶奶叫外婆叫老太的,却没把外婆叫糊涂,外婆是分得清谁是谁家的孩子的。欢喜问候声中外婆的红包一个个发给曾孙、玄孙。孙子辈都已长大,孝顺的孙辈也会给外婆红包,外婆在散红包的同时收到红包,并能记住谁谁给了她多少,感觉很是惬意和自豪。春节给外婆个红包,外婆说,我的外孙媳妇对我真好,每次来都给我钱,并说出一连串数字,外婆的好记忆从我给她红包一事得到有力验证,令我佩服不已。 

外婆在渐渐变老,从何时起,见到外婆时她手里多了根拐杖。那年中秋,在偏房准备午餐时,透过窗看到穿大红毛衣的外婆独自坐在院中,一会移到太阳下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抚摸,一会又挪回凉棚下看小孩们戏耍,过会又拄着拐杖来厨房门口看看,无为又想有所为的蹒跚行走,总怕她跌倒,家人说没事的咱家老太别看干瘦,却是很有筋骨的硬朗。见过老太的饮食,便放心了。午餐看老太吃了一大碗羊肉汤泡馍,无限的惊异,晚饭吃一碗汤饭又吃了拳头大小一块肉。外婆吃好饭就笑吟吟地坐在桌边看着我们,笑起来满脸的皱纹似核桃皮一样的稠密,但满脸透着的慈祥,看着心里暖暖的。 

外婆一手好针线活,一般人的针线活,外婆是瞧不上眼的。因此,外婆在她70多岁时就给自己做好了寿衣,为自己的后事做好了准备。外婆的寿衣有件红色的便装棉袄,自80岁开始,每年过寿,外婆都会穿上那件寿衣,据说,这样可以增寿。试想耋耄之年的老外婆穿着红棉袄,端坐客厅,守着小辈的祝福,是何等的感觉呢。偶尔,淘气的小重孙女会将外婆银白的头发扎成两小辫,再绑上红彩带,外婆就变成一个可爱的老小孩了。 

和外婆相处的日子,总喜欢和外婆聊天,外婆平静地慢慢地述说,似乎她所说的只是一件事,而不是自己的经历。在我们述说着岁月慌张的日子里,老外婆已经在人生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那一切的过往似乎都成了故事。老外公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外婆不到五十岁,也就在那几年,外婆的一个儿子自杀,另一个儿子溺水身亡。想想外婆当时的感受,定是天塌地陷撕心裂肺,而外婆的述说却是波澜不惊。时间可以让所有的伤痛淡化,生活就是在磨难中学会遗忘只留下美好。和外婆聊天她没有提起过世多年的外公。外婆和外公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如今外公已经过世四十多年了,阴阳相隔的岁月长过相依相伴的时光,我暗自揣度外婆是否已经将外公遗忘?那天婆婆说,外婆说又梦到外公了,外公竟是年轻时的模样。听了多有感慨,相濡以沫的夫妻,无论分离多久都不会忘却,他们已经根植于对方的心中。 

问起外婆辈的家人,外婆说基本没了,兄弟六个,她是最小的媳妇,原来外婆口中的家人,是她的婆家,而不是外婆的娘家,看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外婆似乎已没有娘家的概念,夫家便是家,婆家才是家。春节,远在甘肃的外婆的亲戚来了,那是外婆的嫡亲侄儿夫妇,一对60多岁的老夫妻,见到外婆双方泪眼朦朦。外婆本姓王,全名王桂英,原来外婆也有一个属于她的好听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因夫家姓付,平日都称外婆为付老太。那几日,外婆与他的娘家侄儿夫妇一直在絮絮叨叨,关于他们王家的事,关于她的故乡。好奇心使我一直不离左右。这个外婆的亲侄夫妇,我们称呼为舅舅舅母的两位陌生人,对我们来讲很遥远陌生,却感觉到他们和外婆之间的血浓于水的感情。外婆离开那个养育他的故乡已经几十年了,是否她娘家的人在思念中渐渐淡忘?更老一辈都已离世,也许只有当娘家的那个侄儿到来,才唤起思乡和久远的记忆。面对远方的亲戚,不由地无限感慨,如果老外婆有一天不在了,我们是否还知道在远方,还有一家王姓的亲戚?包括外婆现在身边的儿孙满堂,小辈绕膝承欢,五代人,就如一棵大树,枝杈舒展,根系是一个,当某一天外婆走了,婆家的这些孙子辈,重孙辈,是否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互相之间知道彼此的亲缘?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是否有一张擦肩而过的面孔,就是老外婆延伸的血脉呢?于是想到祖谱,现代的家庭是否会有一本泛着土黄,边角已经磨损的老祖谱,承载着一个家庭的血脉延续。于是,探寻过不同家庭,是否有祖谱,看到一片茫然,也被认为是一个收集古玩的,哈哈,有多少曾经值得留下的美好和记忆,在岁月中流失,某一天的回顾,除了自己的至亲,我们是否连祖辈的姓名都不知道呢?老一辈说,他们是什么字辈的,下一代该是什么字辈的,曾经觉得特别的滑稽,在老外婆存在的家里,突然感受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更佩服古人发明家谱的远见。 

外婆老了,外婆却也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外婆在我们述说着外面的世界时,越发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小,她说,平日在电视上看到的以为都是画,听我们说到外面的新鲜事,才知道电视上的东西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于是也多出了许多向往。看到我们带公婆出游,外婆表现得十分羡慕,说自己年轻时从甘肃到新疆,外面再哪也没去过。再听说公婆出游坐飞机,更是十分向往,说自己没坐过飞机,在天上坐在一个大铁鸟的肚子里是啥感觉?央求婆婆说我有钱带我出去吧。可是外婆太老了,真的不适合远游。婆婆在听了老外婆数次絮叨后,玩笑说我是我儿子媳妇带我去的,你不是也有儿子嘛,让他们带你去呀。外婆听了此话,泪眼婆娑许久不语,最后说句,白养你们这些白眼狼了。接下来看着她的三寸金莲的小脚和手中的拐杖叹息说,真是哪也去不了了,唉…前几年我的孙娃们叫我去我怎么不去呢,现在想去也走不动了啊。懊恼之余又在品尝着小辈带来的各地的小食品,发出满足的感叹。看看,你们带来这么多外面的好吃的,能吃上就等于去了吧,出去不就是吃喝吗,在家我什么没吃过呀,很好,很好了。最后加一句说,还是我的外孙孙好,给我镶了这一口假牙,啥好东西都能吃。外婆在90岁时,满口的牙不剩几个,在外孙的几次游说后,外婆乐呵呵地镶了牙,果真是牙好胃口就好。 

外婆老了有些老小孩的可爱,如果给婆婆买了新衣,她看到就会很羡慕的样子,说这件她也喜欢,那件她也喜欢。于是给婆婆买衣服的时候,总会给外婆也买一件,外婆总会在拿到新衣的第一时刻上身,一副喜滋滋无限开心的样子。穿过之后就陈在衣柜中成了观赏品。外婆偶尔会在看望她的亲戚面前拿出自己的新衣显摆下自己的小辈的孝顺,那副自豪的模样,看了会让你忍俊不住。 

外婆是常年和小儿子生活在一起,偶尔也回到其他的儿女家居住。小舅是外婆在四十多岁得的老儿子,年龄比我家夫君还小三岁,在五六十年代,婆媳,母女同时生孩子的事不足为奇,因此,我们有个比自己小的舅舅和舅母。在小舅当爷爷时,他的侄女,大舅家的女儿早已当奶奶了,辈分与年龄在外婆家就是这样的。更让我咋舌的是小舅母在伺候她的儿媳妇月子时,外婆也随行同住,于是,表弟家就有了婆媳三代三个人两个婆婆两个媳妇的场景,外婆与她的孙媳妇一起吃着舅母做的月子饭。我对婆婆说,妈呀,你赶紧把你的妈接到咱家吧,看,小舅母伺候个月子还要带着自己的婆婆,多奇葩呀。外婆听了说,我的乖孙是我带大的,是他让我来看提溜孙孙的,好吧。 

偶尔外婆有个头疼脑热,便絮叨说,我老了,怎么还不死呢,拖累大家了。一段时间竟然多次偷偷给在医院工作的外孙媳妇说,你是医生,看看用什么办法让我安静地死了吧等等。外孙媳妇听了外婆多次这样的唠叨悄悄给外婆说,医院有种药,我悄悄给你买回来,你偷偷的吃了就安静地去了如何?外婆沉思一会说,再等等吧,现在天太热了,你们大热天跪着我也不忍心,等天凉了再说吧,从此便不再有此话题了。 

外婆在一天天变老,但每次再见她都感觉到她的幸福,满脸的皱纹在不断地增多,却从未呈现世事的悲凉,只透着柔和静美的慈爱。去她屋里看看,榻榻米上搁着一个小巧的带按摩的靠背椅,旁边码放着各样的零食,抓挠、电暖宝,还有憨态可掬的布艺玩具等等。外婆就坐摇椅上看电视,或是眯着眼任电视播放,似乎世界的热闹在外婆的视野之外,外婆用心在感受着漫长岁月的静好。好幸福的外婆,好漫长的岁月,在岁月中外婆在渐渐变老,好在有孝顺的子孙后代,老太可以这样安详坦然地生活。外婆说现在她的日子基本是晒太阳,捯饬花草,更多的时候,眯着眼让每一个小辈在她脑海中过一遍,就是一种满足。小辈们会经常来看望外婆,外婆每次都乐呵呵的望着这些血脉传承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有外婆的家族,就如一个金字塔,最上边的就是外婆,一代代的分枝散叶,因为外婆的存在,使这个家族紧紧联系在一起。


作者简介:刘艳荣,汉族,现供职于新疆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财政局。喜欢文学,摄影、旅游,喜欢在工作之余随笔涂鸦,记录生活中点滴的美好。行走中的遇见,生活小城的变化、草原的风花雪月等等,如烟往事汇集成美好的生活记录。多次在中国旅游文学微信公众平台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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