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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个秋天有点名不副实。中秋前后连桂花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谈花香了。这算哪门子秋天！往年这个时候，桂花一夜之间就给整个咸安穿上了一件漂亮而且散发出香甜味的衣裳。往往是人还在床上，屋里就有了桂花香。香味迫不及待地从门缝、窗缝溜进来，直往鼻子里钻，就好像天真可爱的小孩有了喜事，心里藏不住装不下，得赶快告诉别人。而当你推开房门时，香气似乎是早就等在门外，一拥而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给你满身上涂抹香味。城里到处是桂花，金黄、银白、橙红，以银桂居多，一树树，一排排，一园园，一院院，不管周围的人是喜是怒是哀是乐，他们就是这么欢天喜地地笑，欢天喜地地歌唱，花瓣是笑脸，花香是歌声。可城里人仍嫌不过瘾，一群群相约到乡下的山坡、山窝去看桂花。这也不是没有道理。乡下的桂花树多半是大桂花树，都有七八十年树龄，百年以上的古桂也有不少，特别是我的家乡桂花镇，大桂花树开起花来更壮观。人们除了想去看满山满坡的大桂花，还想看农民牵着桂花蓬举着竹杆打桂花，看桂花雨，看农民挑着一担担桂花在乡村的大路小路上抛洒花香，看禾场或堂屋里桂花堆成的一座座小山。收获桂花可是桂乡农民秋天里的盛事。
桂花是中秋的标志，是秋天的标配。不少人在朋友圈发“为什么今年没有桂花”的专家访谈，我没看，但评了一句：因为秋天说了不算！其实也不用看，无非是今年秋天气温一直很高，而且长时间干旱，不具备桂花开放的气候条件，诸如此类。
从气候来看，这个秋天有点像是夏季的跟屁虫，夏天走一步，它在后面走一步，夏天不走，它就在后面停下来。都中秋了，气温还在35摄氏度以上，路上蒸腾着热气，热辣的阳光像翻飞的针一样刺向你，得寻找树荫走；高温加上干旱，行道树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的；稍稍多动了几下，一滴滴汗珠就宛如蚂蚁在身上爬，很快衣服就紧贴着前胸后背，像膏药；回到家里，假如没有其他人，就得马上换上大短裤，脱掉短T裇，光着膀子；电扇拼命旋转，送来的却是热风，躺在床上不开空调，是无法睡觉的。或者说，在与夏天进行的季节争夺战中，这个秋天在裹挟着干旱、一路杀过来的强大的夏天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攻，只知一路后撤，一路丢盔弃甲，一直退到中秋过后，任凭夏天占驻原本属于自己的时空，没有半点秋天的样貌，倒是时刻看到夏天的嘴角张扬着一抹讥讽的微笑，甚至是大笑。秋天已没有丁点脾气。
初秋，气温还有夏天的余威，穿件长袖单衣单裤即可，年轻的女人依然可以展现曼妙的身姿，年轻的男人依然可以炫耀健硕的体型。到了中秋，应该是早上晚上有点寒意，若衣服穿少了，会不禁打个寒颤，说声“有点冷”，要穿上春装或夹秋衣或外套之类；如果把整个手臂露在外面，很快皮肤上就会出现细细的皱纹，并且上面似乎还敷有薄薄一层白色粉末。在深秋，则要穿上薄羊毛衫了；此时，冬天已是蠢蠢欲动，准备接管一年中剩下的日子。
可是现在，快到寒露了，除了日色在不断变短之外，每天气温还在摄氏三十六七度，男女老少从早到晚仍然穿着短袖衣，过着夏天的日子。不少老人说，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秋季这么热的。气温是辨别一个季节的最重要最关键指标。气温表明，这个秋天还在到来的路上，脚步缓慢；也有可能是迷路了。
虽然在气温上，这个时候还处在夏天甚至是伏天，但有一些植物，特别是菜园里的瓜果蔬菜在努力地向世人表明，此时是秋天，该凋残的凋残，该衰老的衰老的。但依我看，更多的是持续干旱的结果，因为这些凋残、衰老极不自然。秋葵、豆角、辣椒、黄瓜等，叶片早早枯落，不再结实；往年，豆角一直结实到秋分，辣椒、秋葵一直结实到寒露。单位办公楼后面的梅园，纷纷告别枝头的树叶仍是绿色，而不是黄色，只是绿里泛白，明显是缺水所致；而去年的今日，却不是这样，梅树依旧绿叶满枝。
马路两边的栾树像灯笼一样的红色、黄花的蒴果铺满枝头，耀眼，漂亮，在与远处的白云比美的同时，大张旗鼓地向路人宣示秋天，或者说召唤秋天，但秋天似乎没有搭理它。秋分之后不几天，有个搞植物研究的同学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桂花开放的图片，并配有一段话“桂花终于开了，也真是难为你了，近100天没喝水，还活着，实属不易。”有点让人激动。可惜的是，除了朋友圈中的这个图之外，道路、公园、院子里还没有看到开放的桂花。看来，也只有这一两棵桂花树成功突破高温和干旱的围剿，为把秋来报。但正如百花开放才是春一样，这一两棵树桂花开放不能表明秋天已然到来。对这一两棵桂花树，我唯有致以敬意。
在有些人的眼里，秋天不仅有气候上的，还有情感上的。“自古逢秋悲寂寥”。从树木的凋零想到人生的短暂，从树叶的飘落想到人生的漂泊，从树叶掉光的秃树想到人生的孤独，而秋风扫落叶，又想到命运的无法抗拒、命运的冷酷无情，有人因此横生愁绪，或落泪，或悲叹，等等。秋仿佛成了人生际遇的表征物、人生际遇的镜子。当然，也有人从秋天收获粮食瓜果中，领悟到只要努力奋斗终有收获的人生哲理。我没心没肺、感觉迟钝、思路狭窄、反应缓慢，从没有想到秋能折射出人生际遇来，更不能从秋中悟出人生哲理；认为春夏秋冬只是一个个季节或季节的更替——草木荣枯全赖气候水土使然，才懒得管人类高兴或忧伤——极端的气候可能使我烦躁或出奇的平静，我只知行走在不同的季节里，看着路边的风景随季节的更替而变化，从不做人文方面的联想。我从内心佩服那些人感觉敏锐、情感丰富、思维活跃。不知眼前这个既无秋风秋雨又无秋虫呢喃（可能只是我没听到）的不一样的秋天，又能让他们产生怎样的感叹？
寒露前第四天，气温高达37摄氏度，可是到了第三天，只过了一夜，气温陡降近20度，让穿着短衣短裤外出的我感受一番秋天蓦然驾临所带来的寒意。是否是迷路的秋天其实一直就在门口，刚好在这时误打误撞进了门。
秋天姗姗来迟。或许是一路紧赶慢赶，消耗了它不少体力，三四天后，气温又升起来了，只是再没有寒露之前那么热了。气温的变化呈铸齿状，徘徊在十几度与二十几度之间，人们的着装也随之在衬衫、长袖T裇与夹衣之间来回交替。不过，这似乎让我们看到了秋天的努力。在这个秋天桂花或许不会再开放，因为这个遗憾，人们会记住这个秋天。
早晨，院内柏油地面的低洼处闪亮着一滩滩积水——昨晚下了这个秋天的第一场雨。但愿，这个秋天在与冬季的争斗中，不会不堪一击，而要多斗几个回合。
作者简介：吴见知，男，1969年5月出生，湖北咸宁人。偶尔读书、写作，诗歌、散文散见于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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