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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动笔，离浒山街道作协组织的那次采风活动，已过去二十多天了。本想不写偷懒算了，可总觉过意不去，那样会对不住活动组织者的一番苦心。
曹娥庙
拜谒曹娥庙，以往曾跟同学、同事一道来过，加上这次随作协采风，在近五年里，已不下三四次了。
曹娥是个孝女，早已是古代所树立的人的思想行为的典范。孝，在我们中华民族，无论在什么朝代，在什么样的社会制度，都从未排斥过。因此曹娥庙从东汉一路走来，庙堂里的香火，自然也不曾断过。
这一次，我们是从庙后边的河对岸转过来的。我虽来过几次，但对周边环境及路况记得不甚清楚。就算是老司机，每去一个陌生之地，对于导航这现代玩意儿，有时也似信非信，只有等看到目的地的地标了，才松出一口气。因为平常被导航误导的几率还是蛮高的。这天是周六，可与往常不同的是，竟无多少游人。而且庙宇周围那些密密匝匝的民居和店铺，竟也一反常态，冷冷清清。待走近细看，这才恍然，原来所有的房屋早已人去楼空，挨家挨户的门墙上，还都喷上了歪歪扭扭的“拆”字。看来，下次若还来曹娥庙，当失去了曾被民居紧紧围拱的庙宇，将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风貌。
庙宇正对，是越筑越高的江堤。越过江堤，就是那条以曹娥而命名的大江。它江宽流急，绵延一百多公里。庙后面的这条河流，风平浪静，似乎专门为了香客们的方便和安全而刻意开挖的。在旧时，宁绍地区纵横交错的水网，除了满足农田灌溉，同时还是供人们出行的交通要道。毕竟南方多雨，道路泥泞。借水行舟，橹声悠悠，相对北方人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各有千秋。
因此，当我凝神庙后那座颇有气势的河埠头时，仿佛又看到这座庙宇在岁月的流转中，当年的香火是何等的旺盛。尤其到了每年农历五月初五等重要节令，那一拨又一拨穿红戴绿的女眷们，起上一个大早，来一番齐整的梳妆，穿一身得体的服装，带上使唤的佣人或丫头，从四面八方或船或车，兴冲冲赶来。眼前这考究而宽阔的河埠头，可供好几只舟船同时停泊。舒缓的石阶，像是专门为那些提着裙裾、裹着三寸金莲的女眷们而铺设。当她们一个个以不俗的风姿，一级级走完石阶，登上岸后，总有些香客因起黑早而忘带香烛、锡箔之类紧要的东西。其实这也用不着着急担心，或相互埋怨自责，好多应用之物，在庙宇两边林立的店铺里，应有尽有，尽可购得。那些来路远的，行程宽松的，还可在庙边的酒馆里小酌、闲聊、安顿。如梦一般的慢生活，在当下的江南，早已不见了踪影。
古时候出行，不像现在来去匆匆，走马观花。女眷们走一趟曹娥庙，不知要下多少次的决心、挑多少回的日子。她们掐了又算，总算成行。于是在风和日丽的那一天，带着各自的虔诚，揣着不同的心愿，一拨接一拨围着庙里不同的塑像，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叩拜，一番又一番念念有词的祝告。最后，又从那些尚未燃尽的香灰里，从庙宇四壁的故事和庄严的大殿中，带着某种开悟，带着某种轻松，安安心心地返回那一日三餐、苦苦甜甜的日常生活里。
历经千百年的曹娥庙，承载的，不仅仅是小曹娥投江寻父的故事和孝行，它有时还是一座供人浏览的地标性建筑：庞大、恢宏、气派、辉煌，是精神与实体巧妙糅合的最佳杰作；它又还是撬动人们消费的一个商业广场。但更主要的，它是各个时代社会主流意识——孝文化的传播场所。
丰惠古镇
凡是古城池，总有一些旧时的风骨和遗存。在它们身上，在那些断墙残垣里，积攒着千百年来的人气，沉淀着无数个兴衰哀婉的故事。会叫人遐想的地方，就会让人驻足，让人流连。
跟曹娥庙一样，我已好几次来过丰惠。第一次来时，老街还未改造，整个街面，看上去像是个打盹的老人，昏昏沉沉，了无生气。一路走过，总会看到一些老的牌坊，老的石桥、石坎和老的门楼，除此，还夹杂着一部分“文革”时期的建筑，依稀中，还能看到那个年代的标语。不同时代的建筑风格，挡不住县城迁走后的失落与破败。街上的商业氛围，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时的光景，有废品回收站、箍桶店、买针头线脑的小百货店，还有几爿买香烛冥品的。铺满石板的街道，稀疏的行人，几个看店的老者，靠在竹椅上，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一圈下来，在我眼到之处，它们比影视里一闪而过的那些镜头，反倒来得真切，还更生心绪。
老街上最上年纪的，莫过于是从元代走来的那座九狮桥。它雄浑古朴，稳健高耸，桥顶几乎与两岸的屋顶平齐。每次经过这里，我总有种莫名的冲动，那就是沿着石阶一级级上去，走到桥顶，瞭望一下街的两头及河的远处，并与曾经过往此桥、穿着各朝服饰的古人，拱一拱手，道一声好，问一声安。若是对方同意，我还要用我的智能手机，来一张合影。物是人非，古桥依然，上桥驻足的，更多的是些游人。古桥两侧的石缝中，还长着一种不知名的非常茂盛的青藤，它们无论酷暑严寒，还是冬去春来，与石桥共生一体。它们仿佛在替古桥宣言：我长青不老，任凭时光怎样流逝，我将与桥下流淌的河水、与古城的魂，继续一起走下去，去迎接更遥远的未来和新人。确实，多少年后，曾经在桥顶上纳凉的那些老友都也谢世了，在桥上曾经停留拍摄的过客也都各自归西了，而这九狮桥，只要没什么意外，仍将忠实地屹立在原地，继续见证古镇的历史与变迁，继续承载古县城的那份厚重与曾经的繁华。
而这次来，丰惠老街及街河对岸，当地政府像是对古镇的忏悟，又像是对古风的呼唤，已斥巨资作了大面积的修缮与改造，尽管在长达一年多的施工里，带来了更加萧条的商气，但重新找回的古朴和自信，应该会让更多的人们去重新赏识，去重新光顾。
已是中午时分，该尝尝当地舌尖上的味道和那著名的绍兴老酒了。作为县城旧址，尽管有些中心要素已转移别处，但充满地方特色的那些老味道、老传承，应该有所保留。我们找了家以前我曾光顾过的小食府，府内展台上尽是地道的本地菜。听店里老板娘介绍，他们的店在古镇已开了祖孙第三代了。我们点好菜，还特意点了散装的绍兴老酒。酒的价钱不菲，居然要30元一斤。爱酒之人，只要酒好，自然也少计较价钱的差异。果然，待第一壶上来，一呡到大家的嘴里，没有一个不夸赞的：醇厚，地道，品质一流。更想不到的是，喝过此酒，在我回家的第二天，仍未忘怀。由于没记住店名，只得多方打听，总算与这家食府的老板娘通上了电话。两天后，我又专门驱车，通过那食府，去买了三甏五十斤装的，与采风那天喝的一样的老酒。
遗憾的是，我们未能花更多的时间，深入到巷弄里的老住户，走访一些老人，听听古镇鲜为人知的传奇和流传已久的各种故事。我们这一行，倒像是掠过古镇不作停留不留痕迹的一阵微风。
春晖中学校
这是所百年名校。它的位置，跟我们慈溪的锦堂师范一样，在一百年前就偏僻、闭塞，都在穷乡僻壤。按那时的交通条件和地理位置，要找到这里不知要费多大的周折。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除了校外唯一一条拓了又拓的柏油马路，这里依旧偏僻。毕竟在这一百多年的岁月里，此地仅仅是个读书的地方。学校坐落在群山怀抱之中的一片谷地，要不是有微波荡漾的白马湖，这里的环境平平常常，根本没什么吸人眼球的旖旎风光。
最初办学的经亨颐等三贤，为何独独选址此处？除了风水，绝大可能是看中了这里的静僻，最适合学子们用功；也有可能，是图这里的地价便宜，有限的办学资金置不起别处交通便捷的地块。毕竟办学不是商业投资，只要能盖得起校舍、放得下课桌、请得起老师就好。但要办成什么样的学校？能否办得长久？这才是根本。尤其是能否聘请到一流的老师来此执教来此讲学，对办学者又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他们在这上面要下的功夫，恐怕比筹措办学资金，要困难得多。
所幸的是，此处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一大批同怀教育兴国的有识之士，蔡元培、朱自清、丰子恺、朱光潜、叶圣陶、李叔同、夏丏尊、杨贤江、张大千等等，那些在中华大地上重量级的名人名师，竟然义无反顾，从四面八方被吸引了过来。他们拖着行李，有的还携着妻儿，不远千里，一路颠簸，甘愿在这山旮旯里，在这地势低洼、夏天闷热异常、蚊蝇蛇蝎横行的穷山村，倾情执教，乐于奉献，打开教育界的一片新天地，为百年名校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信念的力量，到哪都能扎根开花。
由于是名人名师的无限魅力，这里的山与水，从此有了灵气；这里的白马湖，成了无数国人熟悉的地方。百年间，由于坚守，由于传承，由于独到，无数精英从此走出，无数栋梁在此诞生。原先的不毛之地，变成了路人皆知的藏龙卧虎之地。山脚下，那些复原了的名人名师旧居，比较现代建筑，虽然狭小低矮，但在如今，它们已然是这个学校的守护神。那些旧校舍、旧寝室、旧会堂，当我每一次走过，都能清晰感受到当年那些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老师和热血澎湃的学子们，都是那么的执著敬业，那么的勤奋刻苦。
百年中，在历任校长的名录里，其中有一位来自我们慈溪坎墩，他叫胡玉堂。他曾于解放初期在该校任职，四年后奉调去了杭州大学。百年间，也有很多从春晖出去的慈溪籍学子。有个叫马天的，如今已是全国知名的书法艺术家，他书写的“学在春晖”，作为对母校的感恩，作为建校一百一十周年的献礼，牢牢地镌刻在校门前的一方巨石上。巨石的另一面，镌刻的则是慈溪籍全国著名诗人俞强的“春晖赋”。慈溪与春晖中学校，也可谓是源远流长，缘分不浅。
将要离开，将要作别，竟让我再次领悟和感慨到：什么才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作者简介：金坤发，浙江慈溪人，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虎屿听雪》散文集。作品散见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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