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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东面，有一条由南向北延伸的河流——光明江。江面宽度不大，蜿蜒约四五千米，直通北面光明垉堤水门，而后注入大海。江岸两边是肥沃的稻田，多少年来为养活当地的人民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要说童年对光明江的最深印象还是夏天吧，特别是暑假，约上三五个伙伴到江边疯玩。小淘气们经常悄悄潜行靠近江岸的鹭鸶群，然后一哄扑上，期待能抓住慢悠悠起飞的其中一只，但都是徒劳无功，而大家却乐此不疲。将鹭鸶赶到江对岸后，大家也就着一身大汗跳下江，在浅水处痛痛快快玩水。一些水性好、气魄足的大个子便游下江心，甚至逞能游向对岸。胆小的便鼓着劲加油，一边为伙伴担惊受怕，一边以艳羡的眼光目送其到对岸。
想想那时的孩子就是“命贱”，没有现在这般对孩子的步步呵护，一般是将孩子乱丢乱放，但那些野性的孩子也因此而命硬，往往无师自通，在水塘浅处手爬脚蹬，扑腾几回，呛了几次塘水，憋了几次气后，就学会了姿势并不怎么好看的“狗爬式”游泳了，所以那时溺水事件是极少发生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个人逞能过后，再来一场集体水仗。分成两批，拉开距离，摆下阵势，一时手拨脚蹬，水花飞溅，漫天珠玉耀日刺眼。嘻嘻哈哈，哇哇大叫，一不小心被呛，脸就憋红了。背过身来缓了一会儿，再“杀”回来时便更拼命了，双手将水浪推得又急又远，非要灌对方几口讨回账来不可。玩得差不多了，就跑到南段浅江那片天生地长的藕丛中，摸摸娇嫩的藕叶，摇摇叶盘上滚动的水珠，看看芙蓉仙子羞红的美丽，嗅嗅莲花浓郁的芳香。那时虽不懂“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高贵，也不晓“香远益清”的道理，可就是喜欢这一片水面带来的惬意。嗯，顺便找找有无早熟的莲子，有了就采摘几蓬。实在没有可吃的，就在身边摘一片最大的莲叶，戴在头上，做好“武装防护”后再来一场水仗。
秋天的光明江，想来是令人垂涎的。小鱼小虾都肥了，靠近江岸的水草间，躲着很多小精灵，用手摸捉，小半天下来，往往能抓获一锅佳肴。如果人多了，就动手将江水通向稻田的小水沟塞上一段，再在两头用小手将水戽干，收获就更大了，水沟中常常有鲫鱼、鲮鱼、鲤鱼、塘虱、泥鳅。黄鳝、白鳝也会有，但往往弄得全身是泥，费尽力气还是让它们钻逃去了。
更多时候却是“守株待兔”，将胶丝缠在木片上做上几个鱼钓，在岸边盘开，钩上小虾（蚯蚓也可以作饵的，但一般钓的是小鲫鱼），远远抛入江心，然后把木片插在岸上，就采莲蓬去了。有时还带上火柴，找来些枯草，将莲蓬烤熟，那独特的香味，至今还是无法忘却。解馋之余当然没有忘记去看看鱼儿是否化成兔子撞树了——收钓！如果发现有鱼钓的胶丝被拉得紧紧的了，那就知道有鱼上钩了。一般钓上的是塘虱、斑鱼，也有幸运的时候，钓上一斤多重的大白鳝，那心儿怦怦直跳，兴奋得忘乎所以。记得初次有这样的收获，晚饭吃得飞快，扒得干净。以至于事后回忆，都忘了自己是否吃了一丁点儿鳝鱼肉，那味道是怎样的了。但那一份兴奋，至今难忘。由此看来，口腹之欲终究比不及精神之旅啊。
等到稻谷收成，放牛娃就轻松多了，不用整天牵着牛鼻子放牧了。早上把牛赶到光明江边，任它自由自在吃草，傍晚再去赶回。每到临近黄昏，或约上小伙伴，或独自一人，蛮有兴趣去等牛回家。其实更吸引人的是光明垉西面那一个叫坎坡岭的小山岭，岭上种有一小片木麻黄，树头底下有时候会看到小鹌鹑。一个比拇指稍粗的长着绒绒黑毛的小不点，让人兴奋得哇哇大叫，可小不点虽还不会飞，但跑得可贼快，加上树木、小草为它作掩护，七转八拐，待到气喘吁吁才无奈停下……追丢了。懊恼地走出树林外那一大片长满爬丝野草的坡岭，去找寻茂密的野草间藏着的叫天子（云雀）窝，期待捡到小巧玲珑的鸟蛋。但因为叫天子太狡猾，窝藏得特隐蔽，稍不注意，一脚踩在旁边都没能发现。睁大着双眼找呀找，有时一个空的鸟窝会让你空欢喜一场。而等到“火眼金睛”也发挥不了作用时，才发觉天将黑了，这才慌张起来。坡上那些稀稀疏疏的坟墓，天黑了不知真的有无青面獠牙或披头吊舌的东西冒出来，坐在坟头上，或者会不会追小孩子。于是赶紧跑到江边，找到了牛，抓住拴牛绳，脚丫子一下踩着牛角，麻利地跨上牛背，半趴着，眼睛直望着乡村那熟悉的树尖，拴牛绳一挥，“驾驾驾”，一为显英雄，二为壮己胆。那大水牛也撒开腿，踩着几线余晖，“哒哒哒”，颇有节奏地踏碎乡村的黄昏。
不知是否缺衣少食的缘故，只觉童年时的冬天是极冷的。江边放牧，躲在江岸高高的田塍下，将采来的干枯的簕古树头点燃，烘烘冻得通红的小手，瑟缩着，那野劲全被冻掉了。偶尔探出头看看老牛，也望望下江水，只见江水也似乎被冻坏了，微微皱着眉头，冷淡地看着我，但更多的是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它似乎也疏远了我，让我很是难过，心想来年春天，我穿上新衣裳来，看你是否还会重新喜欢我。
但春天来了，我却是先忘了约定。直到后来毕业参加工作，单位的宿舍处于光明江西面不远。宿舍楼阳台上，我常常和这童年的“伙伴”对望，感受到光明江的明净纯洁、轻快无拘，心内欣欣然。
前年春的某个早晨，我起早了，习惯走到阳台眺望，啊！我那窈窕的光明江呢？白雾飘逸，云般荡漾，平时熟悉的那条银光闪闪的珠链不见了，涌现一片缥缈的海，波涛在缓缓翻腾，几个海龟在浮浮沉沉。一时海龟又变幻成岛屿，那是蓬莱仙岛吗？或是瑶池圣地？隐隐约约，有仙娥在出浴，偶尔纱巾滑落，仙峰高耸，琵琶半掩，我见犹怜。
一时间，我迷失了。恍如入梦，或闯入童话，或误入仙庭，我不知我是不是我，我不知那边是否洛神款款而望。一次再次地揉着眼睛，不敢相信我入梦入仙！直到被湿凉湿凉的雾水打醒才回神来。惊讶，震撼，自失……造化竟如此神奇！一时感慨不已，灵感顿现：缥缈蓬莱渤海滨，鹭洲绿岛更销魂。宓妃若果曾相见，洛水或将无洛神。
我忽又猜想，光明江比起凤凰城沱江更长更宽，如果有朝一日开发为旅游景点，东岸良田绿波荡漾，荻花层层铺雪，狗尾巴花紫意招摇；有鹭鸶江中戏水，或岸边觅食，或独个儿在低空轻歌曼舞，或群起振翅盘空任意东西。西岸长堤垂翠柳，水影照碧空，长街伸延，空中充斥着江南水乡气息，店铺林立，当地特产琳琅满目，酒吧茶馆或恣意狂野，或古色古香。游客临斯境，春观江涌雾，夏卧采莲舟，秋来与鹭戏，冬日钓诗钩，是不是充满诗情画意？
作者简介：梁飞龙，1969年出生，广东省湛江市坡头区南三中学教师，湛江市作家协会会员。喜爱文学，有散文、诗歌发表于《湛江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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