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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陈家法作品 | 拐灶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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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农村,家家住的是草房子,做饭用的是土灶台,灶台是用约两尺长的厚厚的木制的土地模子脱出来的土块砌出来的,一般人家的灶台上都支了两口锅,大锅做饭,小锅炒菜。灶台上的烟囱是用小的木制模子脱出来的比较薄一点的正方体土块砌出来的,砌成高高的长方体的烟囱穿过屋顶,烟囱口离屋顶大约有两尺高,烧锅的时候,烟囱冒出的渺渺炊烟,弥漫在空中,然后又在空中慢慢地消失。

父亲懒惰,只脱了一点点的土块,就请来支锅的师傅支一台很小的锅灶,灶台上只能放一口锅。烟囱没有穿过屋顶,而是在离灶台五、六尺高的地方,用细小的木棍搭着,另一端搭在房屋前檐墙上挖的墙洞里,让烟囱拐了一个弯,烟囱口就是墙洞口。支锅的师傅很快就把灶台做好了,然后父亲叫我母亲烧两个菜,一样猪肉烧汤,一样辣椒烧黄豆,他们就喝酒去了。

父亲请人支的这个拐灶锅可把母亲害惨了,起北风还好一点,只要起南风、东南风或者起西南风的时候,烟囱里的烟就往回跑,从灶门口出来,把母亲弄得一脸都是灰,母亲虽然双目失明,但母亲那干瘪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让人心疼。然后我就把母亲叫过来,我来烧一会儿锅,那一阵一阵从灶门口冒回来的回锅烟把我熏得涕泪横流。锅烧好,屋子里已经都是烟雾了,把我熏得眼睛都疼,我可以说是无路可逃,只好往屋外跑。有时即使烟不往回走,也会被风吹得一阵一阵地从大门往屋子里跑,满屋都是烟雾,熏得我们都睁不开眼。这个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灶台支好了,需要柴、草烧。父亲种田,因为懒惰,田地荒芜,稻子、麦子、油菜等等的庄稼都很稀薄,很瘦,既收不到什么庄稼,又收不到什么稻草、麦秸和油菜杆,烧不了好长时间就烧完了,我们家经常缺柴、缺草烧,拾柴、砍草成了母亲和我们的重要任务。

砍草我不行,因为我腿残疾了,蹲不下来。两个妹妹又小,父亲从来都不砍草,因此砍草只有母亲去砍。

母亲双目失明,怎么能砍草呢?可是,母亲不砍草,我们家就没有草烧锅。

我在家的时候,就由我引着母亲去砍草。母亲把一副挑稻把子的稻帘子斜挎在肩膀上,一只手拿着稻帘绳子、扁担和那把母亲磨得雪亮、锋利的镰刀。母亲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刀磨得快快的,砍起草来就快,不多一会儿就能砍一担草。”母亲的另一只手让我拉着,我在前面拄着拐杖走,母亲跟在我后面走。拉着母亲的手,我感到我的责任重大,我一定要提防着别把母亲拉到河沟、田缺里去了。花狗跟在我们的后面,它认准了我们前进的方向以后,有时也跑到我们前面去,嗅一嗅路边青草的味道,亦或蹦跳着跑到远方去疯玩一会儿,然后又转头望着我们,只要我唤它一声,它就会夹着尾巴跑到我们的面前,摇头摆尾地在我们的腿边蹭,它显得那么高兴。

我把母亲拉到了一片蒿草茂盛的地方,我对母亲说:“妈,这里的草很多,你就在这儿砍吧。”母亲就蹲下来,她左手摸索着挽住一把草,右手拿着镰刀砍,砍倒的草儿就放在母亲的身后,母亲蹲着挪一步,砍一会儿,太阳毒辣辣地晒着,十点钟左右,我们就热得受不了了,汗水流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汗水把母亲的衣服都湿透了,母亲拿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汗,她的脸都热得紫红紫红的。我把我自己戴的烂草帽给母亲,母亲不要,她说:“你戴吧,妈有毛巾。”

母亲把那一片草砍完,已经是做饭的时间了。母亲能根据“鸡叫声”判断时间:“我们回家煮饭吧,孩子,不然你爸爸干活回家没饭吃,他又会吵的。”母亲摸索着把已经晒得发蔫的草一把一把地放在稻帘子里,然后把草用稻帘绳子扎起来,我帮忙把两只稻帘的绳头挂在扁担的两头,就成了挑子,我再把挑子放在母亲的肩膀上,母亲把一担草挑起来。母亲很矮小,但母亲又是那么伟大,任何困难都难不倒我的母亲。我拉着母亲走,花狗好像看到我们回家,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摇头摆尾地和我们亲一阵子,然后在前面带路。

母亲把一担草挑回家,晒在门口,然后洗一洗脸,就煮饭去了。我热得心火扑扑的,赶快拿葫芦瓢从大水缸里舀一瓢水喝下去,才感觉清凉多了。

最难砍的要数“巴根草”了。巴根草生命力真强,它们紧贴着地面生长,它们往周围伸展一点儿,就扎上了根,牢牢地抓住泥土。田埂上,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它们长得可欢、可茂盛了!一根根长得那么粗壮,就像铁丝一般。它们纵横交错,团结一致地生长,它们厚厚地护住田埂。巴根草很难晒,可是,一旦晒干了,烧起锅来,火头特别旺盛,母亲喜欢烧,我也喜欢烧。

我把母亲拉到田埂上,母亲用镰刀先砍开一道口子,然后她左手把巴根草掀起来,右手拿着镰刀砍,一块一块的巴根草被母亲砍下来,母亲又把它们根部的泥土朝上晒着,要把泥土晒干,然后在田埂上把巴根草上的泥土摔掉,剩下的巴根草味儿很香,再晒得干一点儿,烧锅时,巴根草在我家的铁锅底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只一会儿,水就被烧开了。

蒿草中最难闻的是“洋辣蒿”,洋辣蒿长得有三、五尺高,杆子有筷子粗,就像竹子一样,一节一节的,可是味道很难闻,有刺鼻的辣味。洋辣蒿晒得似干非干的时候,可以用来给牛驱赶蚊子——先把干稻草烧着,然后抱一摞洋辣蒿压在烧着的稻草上,洋辣蒿因为还未晒干,所以燃烧得很慢,会冒出浓浓的烟雾,这浓浓的烟雾呛鼻子,辣得人掉眼泪,那辣味儿,会把蚊子从牛屋里赶走,老牛会休息得好一点。可是,老牛不会说话,它要是会说话的话,我想它一定会说:“这充满辣味儿的烟雾熏得我实在受不了了。”

洋辣蒿虽然有辣味儿,但是砍做柴草还是不错的,只一会儿就能砍一担。晒干了烧锅,洋辣蒿会发出“噼啪”声响,火头也很旺。可是,要是遇到东南风,拐灶锅的烟囱里冒出来的回锅烟会被风刮入屋子里,把我们熏得眼泪、鼻涕横流,难受极了。

蒿草中砍得最带劲的要数黄蒿。在村庄东面的荒地里,黄蒿长得有一人多高,黄蒿的杆子也很粗,跟薅秧耙子的把儿差不多粗。母亲的镰刀磨得很快,一刀一棵,砍起来非常带劲。我也拖着一把铁锹去铲,一锹一棵,铲起来真过瘾。

黄蒿必须放在野地里晒得干干的,才能往家运。我和妹妹把它们捆成一小捆一小捆地往家里拖。我拄着拐杖拖起来很吃力,妹妹说:“哥哥,你在这里呆着,我一个人拖,我一次拖两捆,等于我们俩一起拖的。”有妹妹就是好,她能够帮助我。

晒干了的黄蒿烧起锅来,火“嗤嗤”响,带劲。母亲说:“火笑家里就要来人了。”那一次,舅舅家的小香表妹从母亲的娘家舒城来了,母亲高兴了许多天。

冬天,蒿草砍完了,母亲就去砍稻茬。稻茬是在离家比较远的西堰那边的稻田里。我们兄妹三人一起跟母亲去的,这一次,是小妹妹拉母亲。稻子早已进仓了,稻茬儿经过日晒雨淋,已经变得腐朽了。我坐在已经晒干的稻田里,一只手就可以拔起一棵稻茬,母亲和妹妹带的镰刀放在旁边,我们一起用手拔稻茬。

因为离家远,母亲根本没有听到“鸡叫”,因此没有及时回家煮饭。我们拔稻茬拔得正欢,没想到父亲来了,骂母亲骂得非常难听,还用手中的锄把儿打母亲,那么粗的锄把儿,母亲也跑不了,本能地用手护住头,锄把儿打在母亲的腰和背部,母亲疼得凄惨地哭叫,两个妹妹因为抱着父亲的腿,也被父亲捶哭了。我趴在母亲的背上,也挨了父亲的锄把儿。父亲是多么残忍,我一直不喜欢父亲。

冬天稻茬儿砍得差不多了,我和妹妹就去拾柴。村庄前后的的柴已经被我们拾完了,我们就去河湾那里拾柴。那时候生产队里不给砍树,我们就去拾被风吹断、被雪压断落下了的、在风雨后被太阳晒干了的干柴。篮子装满了,我们就回家,母亲就夸奖我们能干,我和妹妹甭提有多么高兴了。我们把柴火倒下来,再去河湾里拾。

我们在河湾里拾柴,经常可以摘到果子,有山里红,有桑果,有“红葩葩”——就是那种像樱桃一般大小,但是没有樱桃那么光滑,而是很粗糙的果子,吃起来有点甜。

在河湾里拾柴,最怕看到蛇。母亲说:“蛇不会随便咬人的,它要是盘在那里,你千万不能惹它,它会认为你去伤害它,它就‘先下手为强’,咬你了。”蛇太精,老远看到我们,“哧溜”一下,就跑了,我被吓得心怦怦直跳。我的胆子特别小,我总是想象如果蛇咬我,我可能就会死去。我至今看到蛇都害怕。

柴烧锅煮粥最漂亮,只要把锅烧开了,然后把锅盖往一边移一道缝儿,让柴火慢慢熬,粥熬好了,是真的很香。但是,用柴火煮饭,如果不小心的话,饭往往就会被柴火烧胡了。

后来,我家的拐灶锅最终被倒塌的房屋压塌了。父亲和母亲在盖好的新房子里,做饭用的是煤炉,烧的是蜂窝煤,那总是让我们娘儿几个为了弄柴草烧锅而受罪,总是让我们娘儿几个被回锅烟熏得涕泪横流的拐灶锅,成了我们家的历史。

我母亲真的被拐灶锅烧够了。我们也被拐灶锅的烟雾熏够了。


作者简介:陈家法,男,小学教师,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业余喜欢读书、写作,在《新安晚报》《派河》《伴侣》《现代交际》等杂志发表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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