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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在窗外，不知过了多少年月。一天在那里，一年还在那里，像是一种执念。树叶绿了，又枯，枯了之后就是凋落，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也像窗子里的我，一日又一日地过着属于我的日子。头发长了，就剪短些，短些的头发，也有白发在生。
深秋的梧桐街道，总有叶子坠地的脆响。路上的人总在风里走来走去。风吹着凌乱的枯发，也吹着苍黑的脸，皱着的皮肤有些像干核桃。平时看到最多的就是这样一群陪读的人。
停在电线上的斑鸠，与待在窗内的人一样孤单。斑鸠眼睛盯着梧桐树，窗内的人也望着梧桐树。孤寂之气，有些浓厚，梧桐树叶又被风吹落了一片，惊飞了斑鸠鸟，窗内人的目光又落在枯叶飘落的地方。风又把它吹着紧走了几步。窗内人是我，也是别人。每家都有朝着梧桐街的一扇窗，秋寒从窗户涌过来，秋衣也越穿越厚。都在说，今年的冬天最冷。那么，雪是不是也最白最厚呢。我愿意这样想着。
早晨，我们出门去上班，清寒寒的梧桐风殷勤来送，落叶又一片片地飞舞凋零，是我们的背影惹了它的愁肠吗？人若孤单的时候，就把自然万物想象成知己一样的人，也很有趣。有人说，这个世上，他更愿去自然中看风景。说这话的人，我觉得是灵魂纯粹的人。人情的凉薄伪善，都是极令人厌倦的。
一天的时间，我不知道梧桐树究竟落了多少叶子，就像不知道故园有多少人都化作了尘土。人与树，终究是有一样的宿命。
下班回来，梧桐树的叶子又落了几片，就把它想象成欢喜狠了，叶子就掉了。
窗户是开的，满城的秋色，在山水间，也在风吹过的梧桐道，路上的人渐渐就多了，就像是被风吹来的。一群群的，像地上的落叶。梧桐树下的音响唱着，跳舞的人都围聚过来了，列队的方阵，是陪读家长的方阵。夜晚的热闹从这里开始。观舞的人很多，光线昏暗。如果孤单久了的人，来这里转转，或者也跟着跳舞，都是很好的选择。
我也会偶尔到这儿跳一跳，可以放松心情。旋律欢快时，有狂欢的场面。陪读家长有太多的孤单时光，跳舞的人也越来越多。
夜色虚幻，灯光虚幻，人也是虚幻的。
梧桐树叶落了不少，蜷在灯光的惨淡里。热闹久了的人又回到了家里，人如尘土一样地沉落着。
手机上有未接的微信电话，显示是云儿，她是我读书时的朋友。这些年也偶有见面。她还是剪着齐短发，戴着一副眼镜，率真的样子还如旧时一样。
回拨了电话。电话那头有声音传来，熟悉又遥远。
她喝酒了，似乎是这样。他们在聚会，都是我们当年的同学。一时间，心总容易穿越到旧年。
酒席上很嘈杂，嘈杂声里也是纯粹的欢喜。
“风荷，你猜猜我是谁？”有人接过电话，饶有兴致地问着。
“嗯——你是谁呢？我猜不出来啊！”我笑着说。
“你猜猜嘛，我讲话声音，你猜不到啊！”
他的声音熟悉还是陌生，一时间我有些恍惚了。
我没有猜他的名字，流光的横亘，我有些胆怯。
后来，旁边的人接着这个游戏，继续问，我猜对了谁，又猜错了谁，都是一阵的欢笑。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我呢，你听得出来吗？”
声音极美。我思忖了片刻，我猜到了她——木木。
她的声音可比山泉流动之空灵，也可比黄鸟婉转之天籁。歌声尤是如此。
想想自己有多少年没见她了，一时间竟生了许多的感慨。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的诗句，写千年前的他，也写千年后的我。站在岁月的两端，我与他能有此一刻的懂得。
儿子晚自习回家后，我与他聊了我的同学，也讲到我一个个猜名字的欢喜。
儿子却极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你们怎么这样幼稚！”
我的欢喜一下子就凝在了脸上，稍后，回了儿子一句：什么是“出走半生，归来依旧是少年！”
儿子还是很揶揄地笑着，我也极不以为然。
渐渐的，夜色更加空茫。一切又显得虚空，连欢喜都是虚空，就像是抓不住的流光。
坐着的时间久了，就站起身，扭扭头，感觉颈椎有些酸疼。从客厅走到了平台，平台上没有春梦秋云，一团的漆黑延伸过去的地方，除了灯光，就是漆黑的寒冷。关上窗户，星子在窗外，秋月在窗外，包括那些年的日子也在窗外。而人在窗内。
可是那些虚幻的欢喜，总让人沉迷。好像日子不曾变老，好像人情不曾凉薄，好像秋季的梧桐树叶从地上又回到了枝上。夜色也清醒了很久。
作者简介：黄海霞，安徽枞阳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喜欢文字的艺术与温度。有诗歌散文发表于《铜陵日报》（副刊），多篇散文在《光明日报出版社》《西散原创》《枞阳文联》《铜陵社科苑》等公众平台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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