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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庆红作品丨父亲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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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约了老老少少一大家人去看儿子的新居,我正忙忙碌碌地接待客人时,二妹却风风火火地跑到我身后,压低声音对我说:“姐,路路通同志迷路了,叫你下楼去接。”

路路通同志是我老爹,因为他退休后无聊,一天到晚,就爱骑个破自行车大街小巷的乱转悠,哪里又修地铁啦,哪里公交车又改道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且他的信息正确可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街坊邻居都这样称呼他了。

此时的我整个身心都投入在泡茶递烟间。终于如愿——当然是遂了我和老梁的心愿,我们拼尽全力终于为儿子买下了这个高档小区的一套房子。

为此原先心宽体胖的老梁变成了玉树临风的老梁,我一直引以为荣的满头青丝也开始有银光闪烁。但我俩不后悔,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上对下又有哪一个不是掏心掏肺呢?

二妹的嘀咕,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我没好气地反问:“怎么可能?“路路通”也会迷路?且在家门口?”

我妹见我麻木又说:“姐,跟你说个事,你知道上次老娘住院,老爸去医院换你班为什么来这么晚吗?是他把车坐反了,当时你还在那没心没肺地大发脾气……”

二妹的话让我脸红,瞬间,万种况味涌上心头。

在我心目中,父亲一直是精明的“路路通”,他的思维一直很清晰,平时周边有什么小道,我拿捏不准的,我还得请教与他,出乎我的意料,他怎么会迷路?

我拿过手机一看,果不其然,竟有五个未接电话。肯定是人声喧哗,我没听见,老爷子没办法,继而转移目标找他的二丫头了。

我慌里慌张下得电梯,来到小区大门口左看看,右瞧瞧,没有人啊。跟下来的二妹示意我打电话。

我问爸:“你在哪?”

他答:“在你们家小区大门口呀!”

我说:“你朝A区二十一幢这边走哇。”

他说:“甬路太长了,不知道朝哪边走哇。”

我说:“你朝十三中这个方向走,就是我从前上中学的这个地方。”

“你从前上学的地方又是哪儿?我不知道呀。”我爸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

二妹说:“你讲那么多又有何用?他这是犯迷糊了,分不清北呢,我们俩赶紧去找吧…

正要出小区门,妹夫载着母亲开车进来。

我妈拉下车窗不满地说:“那个老顽固,动不动还不服老,都快爬不动了,还不愿做四轮车呢!大清早就往你家这边来了,这回该早到了吧?”

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吩咐二妹领他们一行人先上楼。我太熟悉父亲了,对于父亲的这种作为,我倒没有大惊小怪。他一直热衷于探路,给别人指路,他认为他认识所有的路。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三十分钟的路程他竟会走了三个多小时,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的额头开始有汗沁出。

八月紫薇花开得满树,花儿小巧,一簇一簇,一串串,有玫红、深粉,银白和蓝紫,走一段路,就换一种颜色,宛若梦境,有个什么声音在那里欢呼,花开啦!真美!但我无心欣赏。

穿马路,过巷道,一路小跑。远远看到父亲站在紫薇花树下,正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紫薇花的柯条所遮构的薄阴并不能挡住烈日下渗的热力,父亲满头大汗。

我隔着绿化带,喊了许多声“老爸”“老爸”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什么时候耳朵也不照了呢?他周边的世界并不沸腾呀!我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父亲真的老了,我取下帽子使劲地向他晃悠,手却很沉重。

他终于看见了我,收回了伸长的脖子,身子躬了好几下,才挺直了腰,一脸的惊喜和欢悦。望着父亲尚未消退的紧张之色和小朋友才有的羞赧的神情,我示意他,从旁边的小道绕过来,谁知他竟像个孩子“乐不择路”,拔开灌木丛就向我这边走来……

人生就是不停地兜圈子,生活总是充满了相似,不,简直一模一样,我注意到父亲此刻的慌乱,如同小时候我的慌乱。

一树繁花,把父亲的一头白发映得更白。

猝不及防地,我的心悸了一下,我说:“爸你慢些!你走慢些啊!”为了向我展示他的利索,他却下意识地走得更快,但已明显力不从心。

从前的铿锵有力,逃遁了,消失了。我从未想过,强悍的父亲也会被岁月狠心噬伤,父亲是害怕时间的流逝的,我从他加快的步伐中就能判断。

村上春树有一句话耐人寻味。

他说:“我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起风了,风吹动紫薇树上的紫薇花,也吹动紫薇树下那顶白发,只不过父亲像一支褪色的紫薇鲜丽不再。看到此,我的鼻子有些发酸,记忆却不由分说地将我送到从前。

幼时,在农村,家家户户几乎都要去赶集,其实就是买些生活必须品。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亲要去赶集。

我嚷嚷着:“老爸我要和你一起去。”

父亲说:“集上人太多了,小孩子不能去,会挤丢的。”

我就在地上打滚、耍赖,想尽各种招数,逼父亲妥协。被贫困生活磨坏性子的母亲,看到躺在地下的我,大声骂道:“死妮子,小小年纪就会撒泼,老娘今天非抽死你。”我还没缓过神来,她举起鸡毛掸就对我一阵胖揍。

父亲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边去抢母亲的鸡毛掸边说:“好了,好了,宝贝不闹了,我这就带上你,集市上人多,你得跟紧我啊!”

“爸爸可以带上我啦,一个鲤鱼打挺,我立马起身。”

馋——舌头上最锋利的刃。鸡呀!鸭啊!我倒不稀奇,我们乡下有的是,但见到了那些可爱的水果,我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只顾贪婪地盯着水果看,结果却看出了风波。

当我茫然四顾时,集市人潮拥挤,却全然看不见父亲的身影,我和老爸走散了,我找不到家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点。

丢失和寻找、慌乱与紧张都一起来到我的心里,我像一个无根浮萍,一会儿,被挤到这,一会儿,又被挤到那,湿漉漉的烂瓜皮,吱溜一下,滑我老远。可我什么也顾不上,一意寻找父亲,父亲又在哪里呢?

就在我几乎绝望崩溃时,隐藏在云层里的太阳出来了。风儿真是一个有心人,或者说,它明白我内心的焦灼,它跌跌撞撞,钻进人潮,送来父亲的呼唤,那是世间最动听的音籁,我拼尽全力拔开人群,不也是这样“乐不择路”吗?

红了眼眶的父亲,并没有责骂我,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又折回水果摊,为我买下那只最大、最红、最可爱、也是我最渴望的大苹果。

那时苹果是金贵的东西,妹妹不在,我一个人舍不得吃,就这样放在鼻子下,走一路,闻一路。那香味被我的鼻子记住,存留至今,别无他物可以替代。

女丢父尚且如此,父丢女又当如何?这个时代光怪陆离,重要的东西人们往往视而不见,阅历短浅的我们总爱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总是走着走着就会迷路,就连人心也粗粝得需要重新打磨。

回忆,不是为了抵达,而是为了梳理。紫薇树下,在对童年和过往的回忆中,我渐渐蜕变,变得成熟。而亲情则像一条绳子,把我们这个家庭紧紧地捆在一起,不会让每一个人走失。

不知是否会有人同意我这个观点,我突然想起一首关于《父亲》的歌:“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一只小小鸟飞离了树枝,“吱呀”,一声,从我面前飞过,我再抬头 ,这满树繁花,已然迷了我的双眼。


作者简介:庆红,中国铁路文联作协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理事,有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新民周刊》《新安晚报》《人民铁道》《铁路文艺》《西部散文选刊》《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刊物,并有作品收入年选。已出版散文集《庆红随笔》、诗集《羽化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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