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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的古希腊雕塑多是古罗马复制品


后世人最为推崇的希腊雕塑是希腊古典时期(480-323 BC)的白色大理石人像,但我们真正能看到的来自那个时代的原作,并不多,尤其是独立的可以全方位多角度欣赏的纪念性圆雕(sculpture in the round)。
这就是为什么《克里提奥斯少年》Kritios Boy 会被艺术史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 1903-1983)激动地称为“艺术史上第一个美丽的裸体”(the first beautiful nude in art),尽管他尺寸偏小,缺胳膊断腿,脑袋和身体好不容易才拼接在一起。

克里提奥斯少年 Kritios Boy,古典早期 Early Classical Period,约公元前480年,大理石 marble,高117厘米。雅典卫城博物馆(Acropolis Museum, Athens)。

波斯人在公元前480年洗劫雅典,将包括克里提奥斯少年在内的雕塑捣毁,希腊人不得不把它们作为废品掩埋在神庙底下。这一曲折的历史最终让我们看到这件古典早期的杰作。

保存至今的大部分希腊古典大理石雕塑是建筑雕饰,浮雕(relief)较多,即使是圆雕也意味着要符合建筑本身的设计做一些调整,并且一般最多只能从正面和侧面两个角度去欣赏。

奥林匹亚宙斯神庙阿波罗像 Apollo from the temple of Zeus (Olympia),古典早期Early Classical Period,468-460 BC,大理石 marble,尺寸大于真人 over-life-size。希腊奥林匹亚考古博物馆(Archeological Museum, Olympia)。

在文字记载中,由黄金和象牙制成的大型雕像(statue)才是古希腊人最引以为傲的雕塑作品。它们已经全部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美国雕塑家阿兰·莱奎尔(Alan LeQuire, 1955-)根据记载使用现代材料复原的帕特农神殿雅典娜女神像(Athena Parthenos),高13米,藏于纳什维尔世纪公园(Centennial Park, Nashville)。原雕塑由古希腊著名雕塑家菲狄亚斯(Phidias, c. 480-430 BC)创作,以黄金与象牙制成。

当我们去世界各大型博物馆参观时会发现,来自希腊更早之前古风时期的大理石雕像库罗斯(kouros)与科莱(kore)在数量上和保存质量上要远远超过古典时期的圆雕人像。

尽管古典时期希腊的经济、文化实力达到鼎盛,频繁的战争却使圆雕的材料黄金、象牙被劫夺,青铜被熔铸成武器,大理石被捣毁掩埋,因此像《德尔菲的战车御者》Delphi Charioteer 这样的作品原本只是青铜车马人像组雕的一部分,最终竟然成了整个古典时期保存最好的圆雕作品之一。

《德尔菲的战车御者》Charioteer of Delphi,古典早期 Early Classical Period,约公元前470年,青铜 bronze,高180厘米。希腊德尔菲博物馆(Delphi Museum, Greece)。

古典时期的希腊雕塑令罗马人深深着迷,他们对其进行不厌其烦地复制,大部分是以大理石复制青铜。我们对于古典希腊雕塑的印象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

米隆 Myron,《掷铁饼者》Discobolus(Discus Thrower),古典时期 Classical Period,古罗马大理石仿希腊青铜雕塑 Roman copy (c. 140 AD) of an ancient Greek bronze from c. 450 BC。马西莫浴场宫(Palazzo Massimo alle Terme)。

需要连接块(bridge)与支撑柱(strut)的沉重大理石雕塑远没有青铜人像的整体独立性与空灵感,更遑论细部表现。所以后世需要在极少的古希腊原作与大批量的古罗马仿品中建构一个更接近历史真实的世界。

波留克列特斯 Polykleitos,《持矛者像》Doryphoros (Spear-bearer),古典盛期 High Classical Period,古罗马大理石仿希腊青铜雕塑 Roman marble copy(120-50 BC) after a Greek bronze original from c. 450-440 BC,高2.12米。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Museo Archaeologico Nazionale, Naples)。

从古典早期(Early Classical Period, 480-450 BC)到古典盛期(High Classical Period, 450-400 BC),由于对立式平衡(Contrapposto)的发明,人像的肢体慢慢放松、渐渐舒展,伸出手臂,迈开步伐,甚至剧烈扭转,但是面部表情却保持着一贯的严正式(Severe Style)不苟言笑,宁静却不出尘,与容易失真的古风式微笑(Archaic Smile)形成鲜明对比。

阿尔忒弥斯海角青铜像(局部)Artemision Bronze (detail),古典早期 Early Classical Period,c. 460 BC。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National Archaeological Museum, Athens)。

如果从绝对现实主义的角度来看,几乎没有一尊古典雕塑是完全符合表面现实的。《德尔菲战车御者》的双腿被拉长,《阿尔忒弥斯海角青铜像》的左臂被拉长,而《掷铁饼者》看上去似乎很好地反映运动员的动态,但实际上更像是几个动作的复合凝固,而不是某个单一瞬间的记录。

艺术家为了表现人体自然的理想美,不仅仅集合了现实世界的各种美,甚至特意改变了某些局部比例,使得最后呈现的是肉眼无法立刻发现“异常”的看似最自然最美的人体。运动中的人面部表情与肌肉的真实状态也绝非这些古典雕塑代表作所呈现的那样,会“狰狞”很多,不符合古典美的标准。

这些对美的思考源于希腊的哲学家与艺术家们,源于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 c. 570-495 BC)的数学理论、雕塑家波留克列特斯/波利克里托斯(Polykleitos, 公元前5世纪)关于人体比例的《法则》(Canon)等等。

尽管后来柏拉图(Plato, 428/427 or 424/423BC- 348/347 BC)的理念论/理型论(Theory of Ideas/Forms)认为所有的可感知物都是不可感知的“理念”(ideas)的复制,所有的视觉图像更是“复制”的“复制”。理念只有通过理性才可把握。那么是否意味着越模仿视觉表象的艺术离“理念”越远?但我们从古典艺术杰作中显然可以看出它们不能简单地概括为对现实与表象的模仿,也不是多个单体美的简单相加和提取。伟大艺术家是可以超越表象触摸到某种美的真实,而这种真实在各种文化、各个历史时期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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