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要到荷花盛开的时节，看到微信群里有荷花的照片，禁不住再一次想起故乡的荷塘来。
那是我久远的幼年的记忆。
那一个荷塘不大也不算小，起于何时，我不知，终于何时，我却是在模糊的记忆里有着印象的……
荷塘在我们家外不足五百米处的东南方向，它离五汶聚会的西去汶河水利大楼和到我们家的距离差不多远。处在极低的地势，三面陡峭，一面斜坡。那座水利大楼的下面——经过我家门前的那条穿古镇西去的小河与河流最宽处的分流之处，往北拐一个弯儿就是了，荷塘借势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三角形状，我们叫它为“藕湾”，有时也叫它“三角子湾”。这里的“角”，在口语中读作“夹”的发音。
藕湾里荷花开了的时候，有无数蜻蜓在这里飞来飞去，也停留在荷花荷叶上。蜻蜓分两种，一种是黄中有黑的颜色，一种是红黑相间的颜色。那下半部纯白，上半部粉红色的荷花，是厚厚的叶片，看上去温良敦厚的样子，有一种雍容华贵之态，有牡丹的大气，散发着它特有的清香味儿，煞是可爱的样子，又美到让人心醉，令人爱怜之极。
雨后的荷叶上在微风中摇荡着许多小水珠，形状也是不停地变动着的。由圆形到椭圆形，再到葫芦状，然后所有的水珠就形成了一个大片的晶莹剔透的状体。初晴的日光照得水珠一闪一闪的，泛着银白，晃眼，却丰富着幼年时的生活和想象。
天热时的下雨总是突如其来的时候多，自家大人忙着，或在城里上班，或者荷锄去下地，管我们的时候就不多。我和几个邻家小孩子，正在塘边玩着，大大的雨点就打在头脸上了。有人出主意每人弄一把遮雨的伞。于是几个小伙伴，后面那个拽着前面那个的衣服，在池塘斜坡的那一面，从下往上排成一竖条的队伍，有时六七个孩子，有时又是八九个孩子。最后面的在岸上老远，最前面的已经赤脚就迈进荷塘里去了。那个在荷塘里的，就折了一个大大的荷叶，往身后的人手里传送。其实，那鲜着的荷叶秆折起来却不容易断，是要费好大的周折的，于是大家都替前面的那一个使着劲，也出着注意，更不断地调整着队伍的姿势，像玩“掉小鸡”的游戏似的。
当在合作中与小小的艰难过程之后，每一个小朋友手里就都有了一把荷叶雨伞的时候，无论是谁就都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了，也感到团结互助的力量所在了。于是再次重新站成小小的队伍，扛着大大的荷叶，围着荷塘边学解放军正步走，神气十足、威武雄壮地转着玩。可还没转两圈，雨停了——六月的雨就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迅速。可是那一种小小的幸福感便盛满了小小的心怀，也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
有时雨过了，天晴了，那飞舞着的蜻蜓是那么多，就在眼前，是伸手就可够到的距离，却是怎么都逮它不着，于是荷叶的伞扔掉了，赶紧跑回家去，拿一把大大的扫帚来，没有扫帚的，就会把家里有最大的笤帚头的那种笤帚拿来，大家较着劲地跑着去“捂蜻蜓”。可是，十有八九都会被蜻蜓招惹着白跑得大汗淋漓，最终在筋疲力竭里才停下追逐的脚步。却还在扭动着身子大喘着、大笑着。偶尔有一两个真能把蜻蜓捂住的，手里的工具却久久地定格在那里，最后小心翼翼地拿开，蜻蜓却不知怎样地却又挣扎着跑掉了。如此一来，直显得它们聪明，我们笨了。
后来，河里的水不再往池塘里灌了，因为荷塘要分开来了，它原本也是属于集体的。大家便将池塘里的藕挖出来分开来吃了。之后好久，我和弟弟还在这挖得高低起伏的藕湾里再找寻落下的藕。那一片不大不小的荷塘，分到一个生产队里所有的人那里就已寥寥无几了。可是弟弟很有耐心和热情，执着地不停地寻找，总是比我能找到。然后卖力地去挖。再后来荷塘就慢慢散发着一股股沤麻味，是美人腐烂了的尸体，便在这秋的季节里，有了一群一群的小飞虫，我们叫它们“蠓虫子”。
因为我老是找不到落下的藕，弟弟干脆只叫我帮他打虫子了，他自己找到藕就开始自己挖了。可是那蚊子样的小飞虫却是那么难打，刚把它们吓跑了，就又有一群飞来了，或者还是这一群，只是到了远处打了一个逛就接着又回来了，趴在弟弟光着的脊背上和头脸上，让他到处发痒。于是弟弟的肩部、背部、腰部以及卷曲的头发上——凡是他能够挠到的地方，就有了或深或浅的缁泥了——深色的是刚刚蹭上去的湿的，浅色的是已经有些干了的。后来想想就激动：弟弟挖藕也是为父亲从城里回来“改善生活”呢！小小的年纪就那么知道行孝！
其实父亲在城里的生活，哪里用得着生活在家里的我们娘几个来挂牵呢！因为父亲完全是体力活儿，不想着办法调动起胃口让自己吃上饭，是万万不行的，不然还没干完活，腿已经吃不住劲，就开始发软了……但是当父亲看到泡在水中专门为他留的藕的时候，他的激动还是显而易见的！
而为了纪念幼时那一片生命里挥之不去的荷塘，一开始上网，我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塘中水仙”的网名，地址有了，花名有了，但是这花却不能与荷花的高贵大气相提并论，只是水仙花同样也具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行。那就起个这样的名字，跟荷花做邻居吧！
（字数：1988）（注：2021、5、22载于微信公众号“愚伯的自留地”）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