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殷天堂：泥土的清香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53】

 

泥土的清香 

河南驻马店       殷天堂

晋国公子重耳在外奔波19年。他们走到一个叫五鹿（故地在今河南濮阳南）的地方，大家饥饿难耐。看到田里耕作的农夫，重耳便让自己的属下狐偃去向那个农夫要点吃的。狐偃走到那个农夫跟前，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孰料那农夫道：“一个堂堂的公子出来竟然不带食粮，好意思向我要吃的。我一个种地的哪带那么多吃的。”狐偃强忍着怒火，对那农夫说：“即便没有吃的，给一个吃饭的东西总可以吧？”那农夫说：“吃饭的家伙？”

 

“给你一块泥土吧。”说完将一块黄土递给狐偃。重耳看了此情此景，哪里忍受得了，便命人要鞭打那个农夫。狐偃连忙阻止道：“得到饭容易，得到土地就难了，这是老天爷借他的手授予你的土地，这是要得到国家的征兆。公子不要生气了，你还是下车拜受呢。”重耳一听这话也有些道理，并恭敬地下车施礼，将这个块泥土接了过来。那个耕地的农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钦佩不已，说：“这就对了，他获得了一块无价之宝。”重耳磕头致谢，收下泥土，装在车上，带回了自己的家乡，后来重耳夺得了江山，获得了国家和土地。

 

乡愁是一种家国情怀。家是个性的放大，国是家的放大。乡愁自古就有。《诗经》里有，《离骚》里有，屈原、辛弃疾和文天祥都是对整个国家的忧愁。从古至今，乡愁是大写的人生，一种怀念家乡的情愫。

 

小时候，我们不明白为什么离开故乡的人要带走一把泥土？他们神色凝重，从故乡的土地上捧了一把泥土，包了又包，裹了又裹，或装进行囊，或干脆背在肩头，或揣在胸口里，好像是最值钱的宝贝，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长大后，我们才明白哪里的阳光都是一样的，哪里的天空都是相同的，唯有土地不同。不仅是因为地域、成分、水土的不同，还因为它包含了一辈辈先人的血汗、奋斗和生活的足迹，埋葬了一代代亲人的血脉、尸骨和灵魂。

 

我们记忆深刻的是家乡的那片贫瘠的黄土地。长大后，我们带着一身的“泥土”和梦想离开了故乡，又在数年的拼搏和拓荒中重新回到了故土。后来，我们终于明白，有一种无法超越也不可能超越的东西早已埋在了心底，它滋生哺育着我们瘦弱单薄的躯体，给我们寄托的希冀，给我们无穷的力量，让我们感受生命的珍贵和阳光的温暖，那就是故乡的土地。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我们袒露着胸怀，净化着灵魂，听一种“嘎嘎”的声音穿过耳际穿过云层穿过天空飞向远方，那就是家乡土地上空远飞的大雁……

 

家就是根，像一只风筝把我们牢牢的拴在一起，无论它飞得有多高飞得有多远，只要风筝的线绳一收紧，风筝就会自然回到原地，原地就是根。人，在外漂泊几十年，不愿意客死在异乡，总想叶落归根，魂归故里，说明故土难离啊。

 

2020年，我有位老乡在新加坡打工，修建铁路。那一年，他回到故乡，见到了本家亲戚。本家叔叔带着他游走家乡，看到了童年的伙伴，还有水车、秋枫和渔火，还有傍晚的炊烟，他就心里乐开了花。临走时，亲戚们让他给工友带上家乡的土特产，被他拒绝了，他只带着三捧家乡的泥土。回到新加坡，工友们都聚拢了过来，发现了泥土，慌忙跪在地上，双手接过一撮泥土，然后放进瓦罐里或泥罐里，冲入温开水，把泥土搅拌摇均，一口喝到肚子里，表示远方的游子对家乡泥土的珍惜和对家乡的思念。

 

每逢佳节倍思亲。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秋天来临了，枫叶又要飘落了。”一个骄阳的午后，一阵秋风刮过，小路旁的绿草地上，霜染的枫叶在空中打个转儿，便随风飘落到泥土中，又随风疯跑着，最后静静地躺在路边，融入泥土。我散步时，随手捡拾一枚透亮的枫叶，拿回家中，小心翼翼地夹裹在诗集里，赋予她鲜活的生命，蕴育着相思爱情的天真与纯洁，这就是我记忆的秋枫和芳香的泥土。

 

午饭后，我躺在摇竹椅里，瞅着窗外一棵树上的一片枫叶，她孤零零地挂在树枝上久久不愿落下，内心里藏有一片海，真是别有一番风味，那片树叶无疑就是犟，非要孤苦零仃地飘在空中，却不愿意与大地为伍。然而，一片叶子，也是一片风景。宁愿过着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天与地之间鸟一般自由自在地飞翔。枫叶说：“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你认为我不自由，我谓你并不入流。

孤村的寂寞，就是土地荒凉和孤独。如今农民没有了土地，农村没有了水车，没有了渔火，农庄没有了炊烟，只有河边荒芜土地上漂浮的蒲公英、地皮菜和野草。但是，曾经的肥沃的泥土不再芳香，却变成了浓浓地乡愁。回想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推翻阶级剥削，求得土地解放的兴高采烈；人民公社，土地公有制度下的欢声笑语；改革开放，土地私有制度下的人欢马叫；乡村振兴的今天，土地入市奔小康的幸福。那时人们大修水利工程，追求水利和土地革命命脉，其根本目的是使农民共同富裕起来。但是，在一些地区，一些政府官员无视科学，一味追求土地最大效益化，使其良田被挤上山，平地变成楼房，重服践踏，导致大量水土流失和水土污染，农民抛荒弃耕严重，造成国库“粮仓”荒芜枯竭。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因果轮回转，苍天饶过谁？可是国家并没有出台土地保护的相应最佳政策，不少地方仍在日夜破坏土地，使农村集体土地和国有土地商品化、城市化，处处踩响耕地红线雷区。

 

犹记得《西游记》大唐皇帝李世民在送唐僧西去取经路途万里之遥的时候，还没忘给唐僧递了一杯酒，然后往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放入酒中，叫唐僧喝了。当时看电视剧一直弄不懂酒中放入泥土是有什么深意？还是酒里放点泥土喝起来更有味道呢？现在才明白，它是要求唐僧宁念本乡一撮土，莫恋他乡万两金啊。

 

土地，不言而喻，它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的命根子。如果没有了土地，就断了我们的生存所需。这并非危言耸听，国人当自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