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刘晓阳：安排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63】

安排 

湖北   刘晓阳

老王最近比较郁闷。风传最近局里又要动人，自己年近五十，副科长主持工作多年，迟迟不能转正。按说论人品，论工作，轮也轮上老王了。虽然领导们平时也都说“小王不错”。可几次调整，老王都没戏。据说这次，自己科室的正职是一定要到位的，为这老王心里直打鼓，自己是真没底。

老王老婆是中学教师，虽是女流，却有见识：你不找关系，不安排，咋该是你？谁会提拔你？！老王一想确实如此，领导们嘴上说你不错，和提拔重用你，那是两码事。可找谁呢？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大舅能帮上忙，大舅曾是县里领导，前年刚刚退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老王大舅很上心，没几天，电话打来：已经和你们苟局长交代过了，人家口头已经答应，你找机会去见见局长，汇报汇报，“安排”一下！大舅交代并特别强调“安排一下”。老王身在职场多年，岂能不知道其中深意。只是他又忐忑，苟局长大会上常常大讲廉政建设，大义凛然，人家会接受“安排”吗？

一个周五的下午，这是老王侦查多次确定的时间，办公大楼静悄悄的，楼道几乎见不到人影，老王裤兜里揣着两万块钱，敲响了苟局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简短又威严。

老王轻轻推门进去，赶紧又掩上门。苟局长正伏案奋笔疾书。苟局长是省上直派下来的干部，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修改文章，他自己搜罗古今贤哲格言警句汇集成册，出了一本书，因此，常常大会小会上讲：我可是出过书的！颇有《围城》中某人常说的那句“兄弟我当年！”那味道。因此对文字很自负。往往秘书们写的材料总得苟局长自己亲自修改润色才能过关，甚至标点符号的错误也逃不过苟局长法眼，必亲自一一更正。第二个爱好是抽烟。苟局长烟不离手，据传说，苟局长一天只用一次打火机，烟是不断的。并且苟局长吸烟讲究，只吸细支“贵烟”，虽然这烟很贵，按他的吸法，工资是根本不够的，但苟局长的烟始终没有断过。

好一会儿，苟局长终于抬起头，看老王还尴尬地站着，便冲老王点点头，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指指椅子：小王，坐吧。老王忸怩坐下，嗫喏到：我来汇报汇报工作……

苟局长一挥手：“小王不错！”

老王说：“我们科多年考核都排名第一……”

苟局长：“小王工作干的不错，是有目共睹的，党委会认真考虑的。我们不看广告看疗效，有为才有位，坚决打击跑官要官行为，坚决遏制不正之风！”苟局长义正辞严，正气凛然。

老王：“我，我……”

老王手心汗都出来了，看着苟局长正直威严的神情，怎么也不敢把钱掏出来“安排”了。

“去吧，好好干工作，党委会考虑你的。”苟局长说。

老王讪讪退出了门，感觉心里有了底。“党委会考虑你的。”这句话让老王激动了好久。

中秋节过后，局里中层调整，计划科副科长小刘调老王科室任科长，老王原地踏步。

老王几乎要哭出来，给大舅打电话。

大舅说：“你没'安排一下’ ？”

老王：“他说恁严肃，一脸正气，我咋敢？”

大舅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你不给他'安排 ’，他不给你'安排 ’啊！”

后来听说，小刘科长中秋节去苟局长家“安排”过。当然，这都是苟局长落马后才交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