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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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洛阳 索成安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是我的童年。那时，物资匮乏，粗茶淡饭尚难吃饱，就别提肉类了。但每当到了我生日这天，父母总要想办法给我做一碗肉吃，家里的鸡鸭都被一一宰杀了。
有一年，无甚可杀，爸爸瞒着我，把大黄狗阿力杀了，为我炖了狗肉吃。天黑了，不见阿力，我在村寨内扯着嗓子呼唤，嗓子都哑了，急得直哭。阿力，刚满月时，我从堂哥家抱回来，一天天喂养大的，已一岁多了，聪明好看又机灵，和我有着深厚的感情。最后，父亲看我哭着喊着找阿力，整个索家寨都找遍了，嗓子快喊失音了，就心疼我，忐忑着对我说:“安娃儿，别找了。今天是你七岁生日，没有肉吃，爸爸把狗杀了。”
我愤怒，我哭闹，不停地追着父亲打，让他赔我的阿力。
夜里，我上吐下泻，一会儿高烧，一会儿低烧，嘴唇干裂青紫，身上忽冷忽热。冷时，浑身得瑟，如同掉进了冰河里；热时，浑身盗汗，人就象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三天三夜，滴水未尽，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这种病，洛阳人叫它“半秧子”。就宛如一根瓜秧子长到半中腰时枯萎了，死了。也叫“打摆子”。医学上命名为疟疾。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存活的几率几乎为零。
那时，医学不发达，特别是农村，缺医少药，人们对此病束手无策。幸好我八爷爷是个老中医，就用偏方，用十几味中草药，天天给我熬药喝。每天早中晚各喝一大海碗苦涩的汤药。母亲沐浴更衣，去奶奶庙(观音堂)祷告。奶奶庙的台阶又高又长，母亲跪着，一个台阶叩一个响头，一个台阶叩一个响头，膝盖都磨破了，额头上也磕了一个凝血的血包。爸爸整个人都傻掉了，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自己狠打自己的脸，几天几夜陪着我不吃不喝不睡觉，眼晴熬得一疙瘩一疙瘩的眵目糊。
大人们都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能救过来，就救过来了，救不过来，就扔到乱坟岗了。因病无法医治而夭折的死孩子，是不能埋葬的。迷信的说法是埋了就埋下了病根，下一个出生的孩子仍然会得病。所以，夭折的孩子只能暴尸荒野，任凭雨打风吹，霜浸露蚀，狗叼鹰啄。
谢天谢地，我侥幸活了过来。长大成人后，象座黑铁塔似的健壮，结婚生子，上班下班，忙碌而充实。不知不觉，已五十六七岁了。经历过死亡的人生，很容易知足，幸福的微笑时常挂在脸上。
小时候，对五十多岁的人，总是用仰慕的眼光去看人家。然而，记得我五十周岁那一年，我全然没有喜悦和激动的心情。因为，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了。好多年了，已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没有了母亲的惦记，父亲恐怕是早已忘了我的生日了吧？
记得那天在单位，妻子突然打来电话说:“安安呀，中午早点儿回来。爸爸说，今天你五十周岁了，要给你过生日呢。一大早，他悄悄去菜市场买回来好多的肉和菜。爸爸说，你小时候，他欠你肉吃……”
这天底下的父母，都能记住儿女们的生日。可儿女们，又有几个能记住父母的生日呢？不是父母亏欠了我们什么，而是我们，永远亏欠着父母的养育恩哪。
老爸呀，我亲亲的父亲，此时此刻，我的眼前仿佛活动着你的身影:蹒跚着步履，怀揣着一种亏欠爱子肉吃的愧疚，也欣慰着如同还愿似的快慰，拎了一大包的肉和菜，正微笑着慢慢向我走来，轻唤着我的乳名:“安娃儿，早点儿回家吃肉肉啊！”
我泪湿双眸，痛哭流涕了。因为，五年前，父亲已去了天国。今年的今天，我的生日，真的没人记得了。
我，哭。
作 者 简 介
作者：索成安
河南省洛阳市涧西区同乐寨社区人氏。1962年7月出生，现在56周岁。曾当过农民、商人、中国一拖(洛阳拖拉机厂)职工，开过饭店，当过厨师。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洛阳海关工作(内勤)。曾在洛阳晚报“百姓写手”栏目发表过散文和诗歌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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