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期】
图片选自网络
糊辣汤里的旧时光
河南邓州 乔春华
昨日闺蜜带着女儿一起过来玩，晚上出去吃饭，孩子非要喝糊辣汤。那家的胡辣汤着实不怎么好喝，但挡不住孩子喜欢，还真的把一碗喝个见底。受小姐姐的影响，早饭闺女也要喝糊辣汤，喝完之后闺女问：你们小时候喝糊辣汤吗？经常喝么？你们的糊辣汤里有木耳吗？有金针么？有面筋么？这寥寥几问把我的思绪又拉回到过往。
也许我们对于美食的感受是一样的，但因为生活条件的变化，我们对于美食的理解和体验则是完全不同的了。
记忆里的糊辣汤是高级美味，醇香味美，可并不是现在这般成了大家的日常饭食。好像为了这样一顿美食，要做很多等待与期盼，要等母亲地里的活不忙了，要等好久都没有改善伙食了，要等天下过雨了，村里老朽的木头上，上次采摘木耳留下的根部又长出黑黑肥厚的木耳。前院五奶奶家村东头地里的金针开出的花饱满的快要炸开时，这些食材给了我更多对这美食的欲望，一顿期待已久的糊辣汤到来了。
一天的早饭后，母亲不再像往常一样匆匆赶往她一辈子也忙不完的田地，以少有的闲适在家里出现。收拾完早饭，她便开始了准备工作，最费事的就是洗面筋了。面团在井水里一遍一遍的揉捏，水越来越浓越白，面越来越小越粘。就在这一遍一遍的揉捏中，绵香筋道的面筋就出来了。
就在母亲在家准备的时候，我已经讨巧的早早把平时积攒的木耳泡到大瓷碗里，又撒腿到盯了好久的树下再去转悠，看看能不能再从上面摘来一点木耳。如果有重大发现就会回家搬了哥哥来，然后站在树下仰着脖子提着衣服的前襟那么紧张而期盼的等待着。哥哥爬树或摘木耳的时候会有树沫落下，掉在我的眼睛里，搞得我半天睁不开眼，可我还是不愿远离，怕哥哥扔下的木耳会掉在草丛里我找不到，也担心树上的哥哥会掉下来。摘完树上的，我往往还能从院墙根儿的旧木堆上有新的发现。平时，哥哥们都要跟父亲母亲去忙地里的活，地里的活太苦，我总是被留在了家里。这一刻，可以和母亲一起为大家准备好吃的，我觉得很兴奋，这大概类似现在时髦的亲子共建吧。母亲一辈子吃苦耐劳，个性刚强，这样的时候，也是她给我的少有的作为一个母亲的柔软形象，所以我觉得格外高兴。
金针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那时候村里没有这样的时兴菜，前院的五爷是村里的队长，在幼年我的印象里这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所以五奶奶就会有大家都没有的金针菜。这让我羡慕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五奶奶居然有会开花的菜。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羡慕，五奶奶会在早上太阳还没升起来之前，金针花打苞还没开时，偶尔带上我一起去摘金针花。高高的花茎和那时的我差不多高，茎顶的金针因为没有太阳的照射都娇羞的紧闭着。一个早上下来，我不记得摘了几朵，只记得被绊倒了无数次。金针摘回来之后先是过水，而后晾晒。五奶奶总会把晒过之后的金针送一些给我们，这就成了日后美食的一部分。
等一切准备就绪，母亲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我悄悄从母亲洗好的面筋上揪了一坨，缠在了长长的竹竿上。树上知了叫个不停，我猫着腰举着竹竿蹑手蹑脚，循声找寻目标，歪着脖子瞄准目标轻快一点，往往十有八九都是落空，但偶亦有收获，这大概就是乐此不彼的理由吧。记得有一次粘到一只，乐颠颠的跑回家，看到灶膛的火正旺，顾不上热也听不到母亲的训斥，用火钳夹了去烧。举火钳的手累了，准备换手，快烧好的知了掉灶膛里了，一急伸头去看，窜出的火苗把刘海燎到，害得自己好久忍不住老用手捂着额头。
就在母亲的忙活中，一堆食材汇成了一锅美食。母亲握着长长的勺把，很有节奏的沿着锅沿搅拌，抬手扬汤。锅面上氤氲着白气，母亲的脸隐在这烟雾之中，脸上的汗珠若隐若现，但洋溢着的是无限的喜悦和满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给孩子们带来少有的美食该是一个母亲多大的快乐和满足啊。随着母亲手轻轻的扬汤，糊辣汤的香气在厨房里充盈，流溢到院子里，我早已按耐不住，拿着粗瓷碗站在锅台边不停的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看。母亲总会一边充满爱溺的斥责着我的馋相，一边从锅里给我先舀上一勺。我站在锅台边，顾不得热饭烫嘴，急急的沿着碗沿呼呼吹过两下就去下口。那热汤从口中滑过，带来了长长的满足，幼时的味蕾留下了永久的记忆。开饭了，一家人一人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糊辣汤，或坐或站，说说笑笑，呼呼噜噜，这是农家艰辛的日常生活中难得的轻松愉快的享受美餐的时刻。许多年过去了，母亲慈爱的笑脸，糊辣汤的醇香，一家人的欢笑，还在脑海里久久萦回，如在昨日。
一好友爱人是信阳的，每次回信阳都会在第一时间到街上寻那家老口味的糊辣汤来喝。我特别喜欢她说的一句话，大概每一个河南人都有一个糊辣汤情结，是呀，我们想喝的也许是童年的记忆，乡愁的味道吧。
1999年参加高考，我们的住宿地点是烟草宾馆，考点在城区第一小学。考试前天的下午激动而又莫名庄重的去看考场，看完考场就和晓奇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步行回住宿地点。感觉里那时候的古城街是那么长，走了好久才到大十字街口，往西是窄窄的街道和路旁低矮的房舍。古旧的街铺门前长年淌着的污水，在我脑海里产生了江南水乡的意象。那一年还珠格格正火，到处都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歌声，从路边的发廊里，从幽暗的饭馆里不时窜出来。我们一群人就那样的走着，怀着对未来的期望和些许忧虑。路的尽头有几家卖羊蹄的，酱红色泛着油光的羊蹄高高堆放在油腻的锅口上，卖羊蹄的妇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摊位旁边，对称的守在路的两边。我们走的有些饿了，看到路头南拐有家卖糊辣汤的，经济又实惠，一商量就在那吃了。小店很逼仄而不起眼，但糊辣汤却汤味醇厚绵香，汤料足实够份，多年以后依然不时让我怀想。而今，高考已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晓奇也已定居远疆，不知他是否会经常怀念家乡的饭食，他还记得高考前的那顿糊辣汤么？
后来，喝了各种口味的糊辣汤，食材也比以前升级，可再也喝不出以前的那个味道。今年春节去小姨家，小姨在一天前就早早的把面筋洗好，把所有的食材都炒好，只等着做的时候滚汤下料。喝着小姨亲自做的糊辣汤，看着从小就陪着我们的小姨，不禁感慨万端，岁月匆匆，我们都已中年，时光带给小姨的磨砺总让我心生痛感。好在，乐观的她，从来不敷衍生活，但愿生活不要再来伤害她。
时光流转，不曾停歇，过往的，留恋的，终是最美的，回不去的故乡，回不去的时光。难忘旧时光里的糊辣汤，难忘糊辣汤里的旧时光……
作 者 简 介
作者：乔春华
女，河南邓州市人，教师。爱生活，莫论得失，喜读书，不求甚解，余生漫漫，且行且珍惜。
立足中原沃土 放飞文学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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