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期】
故乡的高粱席
入夏，集市上出售的凉席便成了畅销货。草席、竹席、藤席…..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那天，我购买了一张叫“麻将席”的竹制凉席，这种凉席是用竹片、牛筋线串起来的，因竹片酷似麻将块而得名。商家还特意向我介绍说，这种席子对背部有较好的按摩作用，也叫保健竹凉席。
的确，铺着竹制的麻将席，令人感到清凉舒适。但是不知何故，有一种怀旧的情愫萦绕心头，我竟想起了故乡的高粱凉席……
故乡位于豫南的大平原上，每到夏季，野外的黄土地上，庄户人种植的高粱便密密麻麻地狂蹿猛长，最高的长到八九尺，能超过高个子成年人的身高。高粱成熟时节，庄户人开始收割高粱，他们把高粱棵砍下后，用刀具扦下火红的高粱穗，把高粱杆捆成捆堆放起来，或当柴烧，或当作土坯房的檩条。而邻居家的万营伯却与众不同，因为他们一家人拥有编席的手艺，高粱杆进了他家就变成了宝。在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里，万营伯不仅靠着编席的手艺挣来额外的微薄收入，改善了家庭生活，同时，也以他的豪爽大方惠及了乡邻。
编制高粱凉席的程序很复杂。首先要把成捆的高粱杆在水里浸泡，然后平铺在打麦场上，用石磙反复碾轧，把高粱杆里的瓤子轧碎，接着用篾刀刮去碎瓤，于是，留下的就是光滑、柔韧、弹跳着的高粱篾条了。
编制凉席的工期长短，根据编织者的手艺成熟程度而定，一般情况下，万营伯一个星期可以编出一张小席，十天左右可以编出一张大席。每当他领着儿子大喜、女儿双莲做工的时候，能引来成群的小伙伴围观，我曾帮他推过石磙，抬过高粱杆。由于怕割伤我的小手，万营伯从来不让我刮篾瓤。那时，万营伯一家人在我们村很风光，在旁人眼里，他们个个都是技术员。在打麦场旁边的树荫下，万营伯、大喜哥、双莲姐依次坐定，每人都戴着帆布手套，开始编席。他们的双手在篾条间灵巧地游走，做出翻、按、拉、压等动作，高粱篾条在他们的手里跳跃晃动，树荫下回荡着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原野的微风抚过村边的庄稼、树枝，发出唰唰的轻响……那欢快的场景令我至今难忘。
万营伯一家人编织的凉席，一部分被街上的供销社收购，一部分则免费送给乡亲们使用。我读初中时开始住校，夏天铺的就是万营伯送给我的凉席。凉席由于汗浸，由白变黄，又变成浅红，但却光滑如初，清凉如昨。同寝室的同学们在睡觉前，总喜欢到我的凉席上坐一会儿，摸着平滑清凉的席子赞不绝口。时光荏苒，这张凉席竟陪伴我度过了青春之初的中学岁月。
后来，我离开故乡走进百里外的县城，万营伯一家的编席手艺也随着形势的发展逐渐“搁浅”：他由于积劳成疾患了重胃病，不得不放弃体力劳动，大喜哥拜了个木匠师傅，改学木工手艺，走南闯北谋生；双莲姐女大成家，出嫁到10里外的一个村庄。此后的夏季，村头上再见不到他们编制凉席的忙碌身影……
入夜，竹质的麻将席让我感到丝丝凉意，耳边是空调轻微的声响。我在稍带苦涩的回忆里难以入睡。我清楚地知道，命运之舟承载着我，已经渐渐驶离了令人眷恋的故乡。但是，我依然觉得自己铺着高粱凉席睡在村边的打麦场上，原野的轻风，裹着泥土的芬芳和诱人的高粱花香，滋润我甜美的梦境……
作 者 简 介
作者：闫高明
闫高明，男，高中文化，在桐柏县公安局宣传科工作，系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自1996年以来，共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300余篇。其中，散文《喝喜酒》荣获河南人民广播电台“我的1999”征文一等奖，小说《又是梨花绽放时》荣获2001年《上海消防》“南晓杯”小说擂台赛一等奖，根据该小说改编的同名广播剧荣获南阳市广播文艺二等奖；散文《母亲和稿费》荣获2003年《人民公安报》征文三等奖，散文《八旬奶奶玩手机》荣获2004年“移动杯”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
重阳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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