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期】
那 辆 加 重 自 行 车
能坐十六七个人的海棠厅，座无虚席。
在充满了微笑、欢乐、祝福和歌声中，刘玉光75岁生日的家宴如期进行。
席间，刘玉光环视着儿子、儿媳、闺女、女婿、侄子和孙子辈们，满面的喜悦，微笑着对坐在左侧的老伴说:“今儿个，光看着这帮儿孙们，我心里就美气得很，不吃，都饱了！”
“谁说不是呢？”老伴王静附和着说。
“今儿个啊，为我这个生日，彤瞭（二儿子）坐高铁从杭州回来了，彤慧（小姑娘）和铁蛋（大儿子彤敏的儿子）坐飞机，从成都和深圳回来了，彤泉（三儿子）呢，开着车从郑州回来了，我真是——高兴啊，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谢谢——谢谢孩子们！”刘玉光说着说着，话语就不成句了，流出了激动的眼泪。
“你咋还流泪了呢？”王静拿起放在桌上的餐巾纸，递到老伴手里，并说道。
“我这不是高兴吗？”刘玉光面带笑容的说。
坐在刘玉光右侧的大儿子彤敏，看到父亲流泪了，心里也热乎乎的，他强忍住激动，对父亲说“弟弟妹妹们今儿个回来，是你搭的平台，我们应该谢谢你和我妈妈才对，大家说对不对呀?”
全桌人齐声分别呼喊：对呀，爹（姑父、爷爷、外爷）！
孩子们啊，你们能坐着现代交通工具，从远天远地的赶回来，我和你妈都非常的高兴啊！这也让我想起了，你外爷曾经骑过了多年的，后来，我和你妈又继续骑过的那辆自行车了。你们，想不想听听那辆自行车的故事呀？
“想——听。”几个孙子辈的大声回答。
“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听了啊。”刘玉光理了理嗓子，开始讲自行车的故事了——
“当年啊，你外爷是信用社的信贷员，你妈妈又是你舅舅姊妹五人中的唯一姑娘，她大眼睛，双眼皮，留着长辫子和刘海，身材好，肤色也好，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你们看看，你们的妈妈，你们的姑姑，你们的奶奶，你们的外婆，到现在了，是不是还是很美呀？”刘玉光一边说着，一边向孩子们示意着表情。
“是的，还是好看的很呀！”全桌人齐声应答。
“老太婆，你看我没说错你吧？”刘玉光认真地对老伴说。
“老刘啊，你不是要说自行车的吗？咋又扯上我了呢？”老伴王静微笑着，半开玩笑地对老伴说。
“咋不扯上你哩，不说你，我咋说那自行车呢？是不是？”刘玉光稍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可以拍着心口窝的说，你外爷的那辆自行车，就是你妈我俩的大半个红娘啊！”
“我先前听我妈说过，你们的红娘不是我小姨奶吗？咋又成自行车啦？”刘玉光的小闺女彤慧插话问道。
“没错，你小姨奶是我和你妈的红娘，而你外爷的那辆自行车是‘牵线人’,你懂不懂啊?”刘玉光解释的说道。
“爹呀，你咋越说，我就越糊涂啦？”彤慧说道。
哦，不明白是吧，不明白，这才对啦！你要是明白了，爹就不用再说啦。你性别急，就听我慢慢地说来——
那一天中午，你妈在你外爷的扶持下，在他们生产队的打麦场上学骑自行车。当年，自行车还是比较少哩，女娃儿家学自行车的，就更是少了。人们站了一排子，都在那站着看你妈学骑自行车。
你妈在那儿学骑车，你外爷就扶着后座，跟着跑呀，跑呀，可能是你外爷跑累了，也可能是你妈骑的快了，你外爷就落在后面了一大节子......你妈正骑快着呢，她突然要下车，她把前闸当成后闸捏了，自行车就立马停住了，眼看就要栽跟头了，你妈那捏着前闸的手，仍是不松，你妈在慌忙中不停的呼喊，而那边站着的一排人，却没一个人反映过来......这时，我刚好路过那里，说时迟那时快，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自行车跟前。我一手就拽住了自行车把，你妈趔趄了一下，就倒在了我的怀里。
你们是不知道呀，你妈她重啊，她一下子砸在了我的怀里，一瞬间，我就丢了车把，却把你妈给搂住了，我也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可能有半把分钟的样子，你妈那脸呀，吓得都成了白菜帮子。等我稍微稳住点儿神，就赶紧把你妈放到了地上。这时，你外爷才跑到了我们跟前。你外爷就不停的感谢我......我和你外爷还没说上一句话哩，你妈就扭头跑了......
刘玉光说道这里，故意停下来，他大声地问：“你们猜猜 ，你妈她往哪儿跑了？”
“妈呀，你往哪儿跑了？”三媳妇大声的问道。
三媳妇这一问不打要紧，霎时间，王静就通脖子脸红，她紧赶紧地捂住嘴，不好意思的光笑，就是不回答。
“妈呀，在坐的都是你的儿女，有啥不好意思呢？”二媳妇随声对婆婆说道。
“就是的，都是一家人，有啥不好说里呀姑姑？”王静的娘家侄子笑呵呵的对姑姑说。
“就别难为你妈好、你姑姑了。后来，我跟妈、跟你姑姑正式谈对象了，就是你小姨奶作了红娘以后，有一次，我见你妈高兴了，就故意地问她，哪一天你骑着正得劲儿，为啥要下车呢？你妈也是红着脸对我说，她是急着要上厕所拉肚子哩呀！”
“就个这儿，奶奶还不好意思说，有啥不敢说呢！”大孙子铁蛋理直气的壮笑着说。
“你懂个啥，你奶奶哪像你们这一代的人，啥都敢说，不知道羞耻呀？”大媳妇责备儿子的说道。
“我咋又不懂得羞耻了，真是的？”铁蛋不高兴的对妈妈说。
“铁蛋啊，你妈不是说你哩，是奶奶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吗？你看，在饭桌上，说个上厕所了，说个拉肚子了，多不好听，多不雅观，是不是啊，铁蛋？”王静见大孙子在埋怨自己的母亲，就赶忙把话茬给拦住了。
“妈，就你光惯试着他。”坐在王静身边的大媳妇，一边听婆婆说话，一边小声地对婆婆说。王静听见了大媳妇的话，顺手拽了拽大媳妇的上衣，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好了，这上集说完了，咋也不来点掌声啊？”刘玉光就老伴说过话儿之后，见大孙子铁蛋仍是闷闷不乐的，就有意识地大声说道。他是要活跃活跃热闹的气氛。
于是，大家鼓掌，掌声响了一会儿，刘玉光举起双手手掌，示意停止，接着说：“刚才，说的是与你妈的缘分。你们想想，恁们些人都在那儿看着，咋都没有一个人，听见你妈的呼喊声呢？而偏偏叫我这个路过的人给碰到了，被看见了呢？关键是，还给了我的机会，让我救了你们的妈妈呀？”
“就是哩呀，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也被你紧紧的抓住了啊！”女婿趁机用恭维的言语说给岳父大人听。
刘玉光微笑着说：“你说得可对极了，有机会，还要牢牢地抓住。这后来呀，它一个机会就接着一个机会的来了，也都偏偏的让我给碰见了。”
“哪一天，下着牛毛细雨，我披着蓑衣，带着雨帽，在河摊上放牛。快晌午的时候，听见河对面有人在喊叫。我也看不清楚是谁在哪儿喊，看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想想是不是就是在喊我呢？于是，我就往那人的方向跑去。到了河边，我还是瞅不见河那边的人是谁，那人仍在不停地喊叫，河水声，下雨声，河面又较宽，你根本是听不见对方在喊什么......于是，我就趟过河水，来到那人的身边。你们猜猜，是谁站在那儿啊？”刘玉光讲到这里，又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会是我妈了吧？”三儿子彤泉惊奇的问父亲。
“嗨，还真是叫你老三给猜对了，站在那儿的那个人，就是你们的妈妈呀！”刘玉光高兴地说。
“妈呀，你咋会站在那里的？你站在那儿干啥哩呀？还淋着雨哩”大媳妇关心的问婆婆。
“我是前两天去你小姨奶家玩，夜儿黑了，突然‘身上来了’（方言，就是女同志那个‘大姨妈’），我带的东西不够，就想趁早回到家里。吃过早饭走的时候，你小姨奶千嘱咐万嘱咐，不要让我趟河水，她怕我着凉了,影响身......可是，我等了大半晌午，就只有几个老头儿和几个小娃们来过河，我总不能叫老头儿和小娃们背着我过河吧？于是，我就在哪等啊，等啊，等着等着，就看见来个放牛的，就是你爹他来了。”王静小声对大媳妇解释的说。
“我走到那个人跟前，我还没有瞅清是谁呢？却被你妈先给认出来了，你妈眼尖着哩。她看着是我，不论分说，非叫我把自行车先背到河对岸，再过来背她。我背你妈过河的时候，走着走着，我蹬错了脚，滑了一下，差一点把你妈扔到河里。就在我仄歪（方言，就是趔趄）的一刹那间，你妈把的脖子搂得绷紧绷紧，生怕把她摔掉到河里了，把我给勒的气都喘不过来。”
刘玉光刚说到这儿，王静的脸通红通红，稍过了一会儿，王静说:“就怨当时没手机，要是有手机了，我就给我的哥哥们打个电话，也不再麻烦你刘老头了......说不定咱俩的事儿，从此就黄了。”
“那还亏得你没手机，要是有手机了，说不定还真是轮不到我刘老头身上啦。”刘玉光笑着对老伴说。刘玉光拿起筷子，夹了个大海虾，一边剥虾皮，一边说：“这算是中集吧。你们边吃边听，可别让筷子闲着啊！你们吃着，我再给你们说说下集吧！”
一片掌声过后，刘玉光继续讲故事——
有一天晚上（方言，下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有个人的自行车后带，被扎烂了。
那个地方，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天也是慢慢的要黑了。他一个人就圪蹴在哪儿啊，孤零零的，哭着都没人搭理，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啊，愁得他是顿脚捶胸，干着急就是没法子。
就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四五个拉柴的小伙子。那个人他不论分说，就走到了公路中间，拦住他们几个拉柴的，想请他们帮帮忙，给他的后带粘粘，好骑车回家。
到了跟前一看，你们猜那个人是谁？刘玉光讲到这里，又一次卖关子地问道。
“不会又是我妈了吧？”二儿子彤瞭笑呵呵的对父亲说。
“这回真不是你妈了，而是你妈的爸爸，就是你外爷啦！”刘玉光嬉皮笑脸的回答。稍停了一会儿，刘玉光接着讲——
原来是这样的。你外爷带着你妈妈，到你姑奶家走亲戚，在回来的路上，后带被扎烂了。车带被扎烂了，没气了，就骑不成。你外爷就想呀想呀，忽然记起前面的村子里，有你们个表叔住在那儿。
原本呀，你外爷是想自个的，转念又一想，叫一个女娃儿家蹲在路边儿等，不安全，他也不放心。于是，你外爷就叫你妈妈到村子里找你表叔，是想让你表叔帮着找个会补带的来给帮帮忙。你妈这一走，就是俩小时了，还是没看见来个人影。
那一回儿呢，是我们四五个同学，约会着一人拉一辆拉车，到二三十里以外的大山里割柴禾。因为是出远门，拉的又是重车，临走的时候，你爷爷专门往我的车上，放置了补带的工具，防止车带扎烂或者车胎放炮时急用。
会补拉车带，自然就会补自行车带啦，况且，补自行车带用的力气，比补拉车带那是要省不少劲哩。工具凑手，不大一会儿，我就把你外爷的自行车后带给补好了。车带粘好后，应该泡在水里试一试，可周围没有水啊，情急之下，我就吐了嘴唾沫，试试跑不跑气，看着不跑气后，我这才把内胎给装上。
你外爷看我干活认认真真，粗中有细，站在那儿就不停的夸奖我。就在我给自行车翻身的时候，你外爷忽然对我说：小伙子呀，我咋觉得咱俩有点儿面熟，是在哪儿见过呀？......嗷，我想起来了，是那一次，王静眼看就要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的时候，也是被你及时给拦住了吧？
我被你外爷说得脸通红通红的，就不好意思的回答：王叔，那是多小的一件事儿，还费你老人家挂在心上。
看你说的，你那次可是在救人啊！可不简单哩，难得你有一副好心肠呀。上一回吶，你走的急，俺都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儿，这回你又帮俺补了带，可帮住我大忙了。这次回去了，俺可要好好的登门感谢感谢你啊！
你外爷他说着说着，就从他那提包里，取出一裹包梅豆角点心，撕开要递到我手里，我把手缩了回来。
我的手刚粘过车带，手不是脏吗？你外爷看见了，叫我先把手擦一擦。我很听你外爷的话，双手就在工具包上擦了擦。你外爷看着我擦手的动作，见我憨憨的笑着，他也会心的笑出了声。接着，你外爷就把他手里的点心，递给了我。我先是品尝了几个梅豆角，接着就拿着点心包，去分给几个同学们一块吃了。
就在我们几个同学分享梅豆角的时候，你妈领着你表叔，才走到你外爷跟前。你妈看见我了以后，那个笑劲儿，真是叫个好看啊，我是从来都没看见过，你妈笑地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好看。
你妈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走到我跟前，手玩着头发辨，羞答答的对我说：你咋会也在这儿呢？我说，我是和几个同学，拉车去砍柴回来了，在这儿遇见了你爹的。
你妈接着问，车带也是你帮着给粘的。我说是的。你妈又笑嘻嘻的对我说，咋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呀，还总是让你给我们帮忙哩！我就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与你妈回答，上辈子欠你的钱，这辈子是专门来给你还账的呀！
我这一说，你妈她就噗嗤的一声大笑，她笑的前仰后趴，笑着笑着，就用手捂住肚子，接着的笑......你外爷只顾与你表叔拉家常，就顾不上你妈这边的情况了。当你妈妈大声笑的时候，你外爷吓了一跳，他就赶紧扭过脸来看看。你外爷用手指点点你妈，又接着与你表叔说话......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菜都凉了。刘玉光看着儿孙们笑呵呵的面容，微笑着一边说话，一边拉拉身边的大儿子，说道：彤敏呀，你是不是喊服务员来，把几个荤菜端去热热呀?
作 者 简 介
作者：邓中杰
邓中杰，男，汉族，1959年8月出生于河南省西峡县； 1978年3月参军入伍；本科学历；先后从事新闻、行政、金融、企业等工作，获得经济师、政工师、编辑三项职称。出版有《山隅》、《山恋》等书，系中国金融作家协会首批会员。
重阳征稿启事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老人笑靥分外香。重阳节，又称“登高节”“老人节”。请以 “重阳·念亲恩”为主题，写真事、记真情、抒实感。文章内容可围绕孝亲敬老的幸福体验或者和家人相伴的温馨故事等等，将浓浓深情诉诸笔端，让更多人体会到孝老敬老带给我们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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