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7
那年当兵离开家
河南邓州 景自卫
十八岁，十八岁
我参军到部队，
火红的领花映着我青春的年岁，
虽然我没有戴上大学校徽，
火热的军营我从不后悔
……
一九八九年的春天，平娃和邓州一一二位有志青年胸怀报国志，怀揣军营梦，带着邓州一百多万父老乡亲的重托和期望应征入伍，远赴齐鲁，投身军营，报效祖国。
平娃坐在疾驰的列车上，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梳理和平复一下自已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但这一切却真真切切地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前些日子他还在为出路和生计揪心和苦闷，今天却已换上崭新的军装，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坐在了开往军营的列车上。
军营在哪?是远？是近?路上需要多长时间？
什么时间能到?军营又是一个什么样子？有飞机有坦克吗？有枪有炮吗?想到有枪，平娃的心里是有些兴奋的，男孩子爱枪似乎是天生的。最威风的当属腰里別个盒子枪，一手掐腰，一手摁在装有手枪的枪套上，手枪的枪托应该有红布做成的碎子点缀，还应该有风轻轻吹动碎子，主人怒目圆睁，最好嘴里再咬牙切齿地说点什么，好家伙，那真是该有多气派就有多气派，该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平娃羨慕啊，平娃也想那样气派那样威风。可电影中演的是当官的才配有盒子枪，这去了要从战士做起，看来也只能背长枪了，但即使是长枪，那可都是真家伙，肯定背上比儿时曾经玩过的泥巴枪，木枪，烟杆枪，楝籽枪，洋火枪，钢管枪，红婴枪要神气许多。
军营对于一个之前连县城都极少去过的农村娃来说有太多的神秘和吸引，未知和向往。平娃想到这里，不禁下意识地低下头来瞅了瞅身上的军装。军装是的卡布料，厚实中透着一种威严，是平娃穿过的所有衣裳中最好的。穿上了这身军装，咱平娃就成了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有志青年，一种自豪感，神圣感油然而生。平娃心里对自已说，到了部队咱可得好好干，要对得起这身军装，要对待起家乡父老的嘱托才是。
平娃用手拉了拉衣角，把帽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挺起了胸膛，坐直了身子，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坐有坐相，站有站样，这是接兵的王连长说的。说实话，平娃这会的心里除了高兴，喜悦，还有淡淡的一丝委屈和失落，他知道，自此，他将永远与那熟悉的校园和感情深厚的老师同学告别，也便昭示着他永远作別了青涩而又难忘的学生时代，而要自此走向广阔的社会，走向未知和远方。
平娃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只见大地苍茫，淡淡的薄雾闪着金光；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活泼的麦苗泛着青色；火车正不知疲倦地奔驰在广阔的中原大地上。路边树梢不时有不知名的小鸟被列车的轰鸣声惊得四散飞去，望着它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平娃的心儿又飞回了那个正在变得越来越远的家乡。
早晨四点起床，妈妈特意为平娃打了六个荷包鸡蛋，三婆说取六六大顺的吉祥之意，希望平娃此去当兵一切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听着妈妈关切的话语和不停地催促，平娃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他激动的心情让他无法静下心来享用这顿难得的美餐。是啊，平时三婆是舍不得的。
那个年月，农村人家养个鸡啊鸭的，鸡蛋鸭蛋大都会被家人拿来卖掉换成钱而用来购置家用的必需品。偶尔，也会在家有客人时，拿出几个来招待客人，撑一下门面，表达一下主人最高的侍客心意，家中成员一年到头几乎难以吃上一个。平娃和弟弟妹妹们就一直盼着家中能有客人到来，当然来的客最好是外爷。外爷总会喊他们过去，给他们每人夹一筷头，这样外爷便没有鸡蛋可以享用了，娘也总嗔怪他们，但外爷会护着他们，总会用他粗糙而又温暖的大手一边抚摸着小弟，一边慈祥而又和善地微笑着，高兴地大口吃着盛在海碗里的糊汤面条。那时平娃觉得外爷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妈，我真的吃不下。你看这娃，起恁早，也不知啥时才能吃上饭，一路上饿着那咋中，快点，听话，娃，吃点吧，多少吃点。平娃不好拂了娘的恳切便赶快应承着，胡乱拨了两口，鼓着一嘴没有嚼碎的鸡旦沫子就催着老三俩口子快走。平娃一边说一边背上了昨天在乡政府领的草绿色军用背包。
你看，这娃，睡也没睡好，吃也没吃个啥，来，娃子，把这几个煮熟的鸡蛋拿上，三婆一边往娃的背包里塞着鸡蛋，一边抹着眼泪。就这样，平娃走出了这个熟悉的小院，离开了还在轻声哭泣的母亲。
娃，去了好好的。三婆带着哭声的嘱咐从后面清晰地传来，平娃没有回头去和母亲告别，而是迈开大步迎着寒风坚定地向前大步走去。
五点多一点，乡政府的大院外，已有时大时小，时高时低的说话声传来，大家都起得很早，一会儿工夫门口就聚了不少人。
六点整，接兵的王连长喊到，集合了。背着背包的战友们，提着东西的家人们便循声聚到了王连长的跟前。刘平，唉，不能答唉，王连长严肃地说，下面再喊到谁的名字要答到。王东，有。这不刚说过，要答到，王连长不断纠正着，十来分钟才算把名点完。王连长说，下面我再点一遍名，点到名字的同志要立正答到，声音要宏亮，要干脆，不要拖长腔，要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言毕，他又开始了第二遍点名，刘平，到；王东，到；赵明理，到；……二十几个名字被一一点到，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早春清冽的晨风中显得那样浑厚有力而久久回荡。有一种莫名的情愫鼓荡着平娃单薄的胸腔，他也说不清这情愫里有什么，是什么，他竟在一刹那间有了想哭的冲动，嗓子发干，喉咙发紧，眼睛发酸，脑袋发胀，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住了那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
王连长说，下面我们学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团结就是力量》，我教一句，你们唱一句，声音要大，劲要足，不要婆婆妈妈，哼哼唧唧，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声音不够响亮，再回答一次，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大家好像憋足了劲，谁也不愿被说成是娘们。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潦亮的歌声飘荡在北乡乡政府的上空，似乎化开了一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上的迷雾，在微明的晨曦中传得很远很远，像海浪一样，前浪带着后浪，后浪赶着前浪，一浪高过一浪。这首歌，歌词简炼，节奏感强，学起来容易，唱起来得劲，这是平娃接触和学唱的第一首军旅歌曲，它也自此开始，陪伴平娃在火热的军营里磨爬滚打，百炼成钢。
三月的邓州，大地被初升的太阳温暖和唤醒，薄雾被疾驰的大巴车带着一路向前，车后便幻化出美丽的山水画面，薄雾时而向前，时而向后，时而攀高，时而下浮，左右互融，上下交错，最终又汇入到了苍茫而又迷醉的晨雾之中，遮掩了将别的北乡。平娃所在北乡的二十名当年入伍的青年正坐在车内向县城进发，车在八点左右到达位于穰城北部七里河边的民兵训练基地。
民兵训练基地沿北环路是一排二层楼房，大门朝南，空旷的大院内已有不少应征入伍的青年或坐或站在那里等候，等什么，平娃并不知道，平娃更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大多后来都成了他同在一个部队的亲密战友。
此时这个院里聚集了大约有一百多人，却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有的低头思考着什么，有的伸长脖子向西边望着，平娃很纳闷，都在看啥呢?他便也顺势向那里望去，只见西边一排平房，屋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正疑惑所为何事，又为何物时，有人抬着大铁锅，大蒸笼从里面走了出来，是早饭，看来是要在这里吃一顿再走了。说实话，这会看到饭，平娃才感到确实有点饿了。他便排队盛了一碗面条，拿了一个蒸馍，和大家一起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这时有接兵干部大声喊到，大家快点吃，十五分钟后集合登车。只听有人小声嘟囔，我靠，十五分钟，也太紧点了吧，这他妈汤也太烫了，吸溜，吸溜。平娃听见了，別人也听见了，有人在吃吃地小声地笑，平娃没笑，他只是看了那伙一眼，看到那伙也在看他时，他便移开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接兵干部，当他再把眼光收回看向那位发牢骚的同志时，只见那伙正在埋头苦吃，平娃也便赶紧抄上一抄面条吃了起来。偌大的院子便只有吧唧吧唧，扑扑噜噜的声响了。
集合的哨声响起，接着便是叮当作响的碗筷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又归于沉寂和平静。向右看齐，向前看，按照顺序依次登车，开始。登车的时间很快，十分钟不到便全部登车完毕。
五辆大巴车依次开出县民兵训练基地的大门，送行的锣鼓敲得震天响，燃起的鞭炮冒着火星子，腾起一大团一大团的烟雾。烟雾遮住了赶来县城送行的家人们那熟悉的脸庞，似乎也遮住了他们不舍的呼喊和哭泣的泪水。车上有人哭了，是他，那个小声嘟囔的他，这家伙的哭声有传染，一个，俩个……哭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当然，这里面也有平娃。平娃扭着头向窗外望去，虽然他知道爹娘没有来县城送他，但他还是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他们的身影，爹举着手，娘拿着吃了一半的蒸馍，眼里噙满泪水。好像是娘，狠狠地咬了一口蒸馍后，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走了，我可爱的亲人们，走了，我亲爱的家乡，平娃擦了一把眼泪，慢慢抬起了头。
作 者 简 介
作者：景自卫
景自卫，笔名:大井，河南邓州人，爱好文学，偶有所感。
立足中原沃土 放飞文学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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