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61
锄上时光
江西浮梁 万七顺
要搬家了。
这几天特别忙，忙于新家的布置打扫，忙于旧居物什的搬运。老家的东西整理了好几天，左一包又一袋，只等搬运车来装。我仔细的寻找着，看看老屋子里还有没有值得搬运的。通通检查一遍后，正待准备关门离去时，突然发现了门背后的一把锄头。这几天忙忙碌碌，左检查右检查，竟然忘了它。
锄头上已落满了灰尘，也生满了锈。疏于劳动的我，真的是忘了它。这是母亲从乡下来城里跟随我养老时，随身带来的。十多年前，父亲去世后，母亲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离开生她养她，劳动了一辈子的地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只为老年生活找一个依靠。母亲来的时候，除了随身衣物，就是这把锄头了。印象中，母亲每次出门劳动，都是带上这把锄头的。这把锄头跟随母亲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木制的柄上，泛着和母亲肌肤一样的色泽。
我赶忙把锄头拿在手上，到水池旁边洗洗干净，连同其他物品一起带上了车。
看到这把锄头，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与锄头的朝朝暮暮。
小时候，我经常与母亲一起去开荒种地。那时年幼，力不从心，都是与母亲为伴。记忆中，母亲开的荒确实很“荒”。荆棘丛生，乱石遍地。就是这样一个无人愿意下锄的地方，母亲倍加珍惜。一棵棵杂草，慢慢清除。一堆堆乱石，慢慢搬运。然后，一锄一锄深挖。慢慢地，荆棘尽去，乱石全无。别人不敢下锄之地，经过母亲的辛劳，开垦出了一块块平整的土地。开荒的日子，母亲忙碌而辛苦，俨然是一个壮劳动力。我母亲个子不高，但一双手却特别大，这是与母亲长年累月劳动挖地分不开的。长期的超强的体力劳动，母亲练就了一身的力气，也练就了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这双手，上山下地种田，似乎无所不能。只是到了夜晚，母亲总是坐在灯下，用针挑血泡，挑的满手是血，看的我心惊肉跳。然而第二天，母亲又扛起锄头去田间地头了。
在儿时的记忆里，不知道母亲开了多少荒。只知道，在开垦出的荒地上，母亲都种上了四时菜疏。经过母亲的精心打理，一块块地都成了一个个菜园。这些菜园中的菜轮流采摘，一家人吃的菜丰盈有余，即便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人吃的菜也不愁。家里的菜吃不完，就想着办法吃。晒干，制作干菜。腌制，制成咸菜。这些都能帮助一家人度过菜荒。有时候吃不完的菜，还拿到集市上去卖，换点生活零用钱。
除了种菜，母亲还种花生，种红薯，种茶叶。开垦出的土地，一年四季都是绿意葱茏，母亲没有让一块地荒掉。这些土地，源源不断地为全家人提供可以充饥，可以果腹的物资。所以这些土地，母亲看的特别重。在那种田特别忙的日子里，母亲总是想着办法挤出时间来打理好这些菜园。记得有好多次，母亲白天忙着收割，晚上趁着月光去菜园拔草。那时，我们兄妹都很小，只能看着母亲这样忙碌着。想来，母亲那时要承受着怎样的劳动强度啊！每到夜晚，我常听到母亲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里都在喊着疼。
母亲一生爱种地种菜，一直到老都勤耕不辍。只是到老来，身体日益虚弱，许多菜园都不得不转手送给他人种了。长期的辛劳，母亲付出了青春，也付出了生命。面对苍老，她不得不交出锄头，交出土地，也交出了自己的一切。我知道，当母亲再也举不起锄头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因为一位劳动者丧失了劳动，如同一位热爱音乐的人听不见声音。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在那向荒山要粮，向荒地要菜的年代，一把锄头，便可以开出一条生存之路，一把锄头，便可以找到一片希望的天地。在那艰难的日子里，母亲的一把锄头，养活了我们。“人懒地生草，人勤地生宝”，母亲的一把锄头，带给了我们许许多多关于收获的记忆。
母亲远去，锄上时光也在渐渐淡忘。但留下来的，都是关于劳动的奇迹。
达芬奇曾说：“劳动一日，可得一夜的安眠；勤劳一生，可得幸福的长眠。”，我愿意将这句话，送给勤劳一生永远离我而去的母亲。
作 者 简 介
作者：万七顺
万七顺，江西浮梁人。从事于中学语文教学工作。爱好旅行，摄影，文学。作品散见于《浮梁文艺》，《旅游报》，《瓷都晚报》，《景德镇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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