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小说】郑江涛：黑色的金子（四）

No.335

 黑色的金子（四）

河南邓州       郑江涛

   四、办 厂

我们弟兄三个，我爹起的名，按“东方红”叫的，我叫刘照东，二弟刘照方，三弟刘照红。二弟只比我小两岁，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我去天津窑场就是和二弟一起去的。当时他是负责运送砖坯，每天计量，有人监工记工，也是十分辛苦。我不干回家之后，二弟又坚持了一段，看看不是长法儿，又找到一个钢管厂去打工。这个钢管厂属于著名的大邱庄村，当时支书是禹作敏，那牛里太很了。  

他才进去也是下苦力，那厂子实行两班制，一干二十四小时，再歇二十四小时，上班时就吃三顿饭给仨小时时间。我弟和其他工人一开始就是抬钢管，一捆钢管一百多斤，没有航吊，都是人抬。天津的冬天冷里很，黑更半夜，彻夜抬，特别是后半夜，又冷又饿又困，那罪算是不好受极了。二弟也是有心人，看这不是办法，就想学技术，跟人家技术员套近乎，请人家吃饭，到家里给人家送礼，慢慢地人家也接受了，开始跟着人家学。二弟学的是车工，技术学好，就跳槽了，到河北保定一个钢管厂干。到那都成大师傅了，也不用上夜班了，也有工人找他讨好他了，人嘛，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一样的心情，都理解。我二弟媳妇在厂子门口开个代销店，把孩子也带去跟着上学。      

我三弟下学了，二弟把他叫去，让他也学技术，车工挣钱少，让他学机器调试。那机器大得很，差不多一栋楼房恁高恁长，钢材这边进去，那头出来都是钢管成品。这技术复杂里很，三弟学了几个月，七八个月吧，也累，也学不会，说啥都不想干了。    

二弟说他：就你这身板，不学个技术，你回家种地咋过日子啊？     

我三弟身体瘦弱单薄。也是没有办法，三弟硬着头皮坚持又去学。也很难，很辛苦，其中有回三弟下班回去都睡，二弟媳妇给他做饭，饭做好咋喊都喊不醒，可见熬成啥样了。技术学成，三弟算也有个吃饭门路了，虽然苦些，工资却不低。      

干有多半年，出个事，一个工人失误，无意把电闸推上，砂轮把三弟手掌割破，伤口很大，缝了十三针。他当时在医院给我打的电话，常年辛苦在外，又加上受伤，难心的很，一边打一遍哭，我眼泪也直流。弟弟们在外吃苦受罪，我也心酸里很，我说：你回来，全县百十万人都过的怪好，咋也能混碗饭吃吃，回来！

这三弟后来就回来干，我们一起在健康路租了四间门面，又去广州、武汉买的模具，开始做塑钢门窗，干将近一年。

二弟在河北钢管厂，遇到另外俩人，一个安徽的，一个内蒙的，他们三个人都掌握着不同的技术，仨人一合计，想合伙办钢管厂。当时钢铁行业的形势火得很，投资一千万办个厂，第二年能变成两千万，眼看着当地的老板，一年或者半年都又办个厂，他们都起心了。 

    

第一个厂是又回到天津，租了一个农家院子，上了一台机器，就这一台机器，干一年，仨人挣了三百万。年轻人都有野心，一看这么挣钱，都想单干，这个厂接住手一个月三四十万的利润，都想要。后来三人想个办法，所有家业算算二百万，在这个基础上谁出的高算谁的，并且要求二十四小时钱要到账。     

二弟给我打电话商量，我给他说：无论如何，你得拿下，你想想，不干这，你一家在人在那咋生存下去！当时我们弟兄仨都商量好，仨人合伙干，兑钱买下。当时也跟拍卖市场的感觉差不多你加二十万，他加三十万，紧张激烈啊。我在家，二弟不断电话跟我联系，那真是心通通跳。加到四百二十万，那俩人放弃了，不是觉着划不来，是他们没有把握二十四小时钱能到账。这一仗打的在我心里就跟上甘岭一样，血肉横飞，心惊肉跳，不管怎样，我们守住了这条战线。

这开始自己干，马上就缺人手，三弟把家里的门窗店转让出去，一家人都过去帮忙，闺女和女婿这也去了，全家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干了一年。

当时天津下边一个村里招商引资，二弟和我商量，决定买地。为啥，一个是租这个院子只能放一台机器，无法扩大，再个这么大的投资，没有固定厂房，常年搬来搬去也不是办法。我那次也过去了，征了十五亩地，办理的正规征地手续，那边镇政府的人真是好，量完地办完手续，中午请人家吃个饭，人家说啥也不去，只说这是份内的事，是应该的。

建厂搬迁那年，钢材市场不行，第一个月赔进去九十万。二弟在这个行业经营多年，沉得住气，有眼光，第二个月赌了一把，压了几十吨钢，赌住了，慢慢形势才又好转起来。这情况，如果你厂长、技术人员都是请的，不是自己亲自干，肯定要垮。那一段压力是非常大，二弟坐镇在厂，三弟北上南下，从东北、内蒙，到武汉、广州，到处跑业务。不管咋说，算是度过难关了。这几年，逐步扩大，一直在投入，上了五台机器，前后投进去一千多万，一直没见到钱，主要是都用于扩大规模了。从去年到今年，形势好，前几天，二弟算了一下，今年净收入一千万没事。      

这一段，我们又开发了项目，又征了块地，马上上马，这个是和一个上市公司合作的，专为人家生产产品，协议都签了。

煤厂不干，儿子也考上大学，我也逐渐向那边转移，在天津下边一个区里买了一座门面房，也是找了关系，在繁华地段十字口，如今也升值几倍，在出租着。又买了两座小别墅，一座自己住，一座等升值。原来三十多万那个宝马给厂里用，我这不才换这个卡宴，一百二三十万。我现在每天就是到厂里转转，喝喝茶，锻炼锻炼身体，会会朋友。作为个农村娃，我知足。

我们一大家子人，不管当年贫穷时代，还是现在过的好点的时候，父母子女，弟兄姊妹，包括外姓的媳妇们，从来都是互敬互爱，互相心疼照顾。我们弟兄仨，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嘴，有时气急了，争两句，随后再坐一起沟通沟通，都不记在心里。我一个姐俩妹子，做煤生意一起十几年，哪能没有个言差语错的，但始终和睦相处，没有说生气红脸的。

我对钱也有个认识：把钱不当回事的人才能挣来钱，越是把钱看得主贵的人越是不好挣钱。就像一把干沙子，你越攥得紧，沙流失得越快，你松松的让它流点，反而能保存住，甚至能得到更多。再个，你们文化人常说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正当劳动所得，心安，也长久！

老表，在你面前，我胡拍阵些，鲁班门前耍锛里，可别笑话我显摆啊。我算啥黑金子啊，黑确实黑，不是金子也不会闪光，农村娃罢了。农村出来的不都是这样吗？今黑咱再少喝点，难得咱能说这么投机。你以后去天津一定联系我，咱们在那再好好喝一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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